第三日中午,替趙是瀾診治的胡先生說有一味藥材量不夠了,正打算打發小厮去藥鋪抓藥。
淩寒枝從廊下走過,剛好聽到他與小厮的對話,便自動請纓攬下抓藥一事。
這兩三日她衣不解帶地守在趙是瀾床前,還沒來得及給徐家遞個消息。
現在出去抓藥,剛好順路想辦法傳個信,免得他們擔憂。
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布告欄前圍了近百人,淩寒枝還沒走近弄清是什麼事,就被兩名兇神惡煞的衙役攔住了去路。
皮膚黝黑的衙役展開手中的畫像,不耐煩地問道:“姑娘,你是否見過畫像上的人。”
淩寒枝本不欲與他們糾纏,但見他們态度強硬,隻得依言仔細辨認。
畫中之人寬鼻大耳,胡子拉碴,看起來有四十歲出頭了,她确實沒見過這樣的人,遂搖了搖頭。
兩個衙役立馬耷拉下臉來,“若是見到他,要及時來衙門報案,聽清楚了嗎?”
淩寒枝點點頭,又問:“差大哥,這人是犯了什麼事啊?”
天氣幹冷,兩個衙役不想再街上逗留太多時間,故意忽略她的問話,直接大搖大擺地走了。
淩寒枝靠近人群,終于弄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今日上午,有人在街市上聲稱太子遇刺後自己曾路過現場,在太子遇刺的地方,他發現了一把刀,因為那把刀做工質地都不錯,于是帶回了家打算賣給打鐵匠掙幾個錢。
他把刀帶到鐵匠鋪,鐵匠把刀拿在手上一看,登時臉色大變,說這刀是軍中之物,自己萬萬不敢收。
若鐵匠所言是真的,那便是軍中之人與北戎賊人聯合謀害太子,這可是一等一的謀逆之罪。
他趕緊把此事上報衙門,衙門卻隻是把刀扣下,還把他轟走了。
他心中不忿,于是到街市上把事情宣之于衆,讓各位明眼人站出來辯個是非,說着還把那把刀的樣式畫了出來,四處派發。
有人看着畫在紙上的刀,認出來那是齊家軍所用的特制刀具。
皇帝膝下的十餘個王爺中,最有能力與太子競争的就是瑞王,而與他一母同胞的簡王的泰山就是齊家軍的首領。
此言一出,登州城内迅速炸開了鍋。
人人紛紛猜測是不是瑞王聯合外敵謀害太子?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又把輿論推向了另一個高峰,想來用不着多久就能傳到千裡外的京城了。
至于掀起這場波瀾的人早就不見了影蹤,衙役們幾乎翻遍了整個登州城也找不到這個罪魁禍首。
眼下這個罪魁禍首已經悄然翻上屋頂,翻窗進了酒樓的一個雅間。
淳于耿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瞠目結舌。
“耿叔!不認得我了?哼,看來我的易容術愈發精進了!”墨台聞野心情愉悅地翹着二郎腿。
淳于耿謹慎地去門口看了眼動靜,确認無事後,才走回墨台聞野身前,恭敬地抱拳,“這些小事交給屬下來操辦便好了,王子何必親自動手?”
墨台聞野笑道:“我就是心血來潮想去看看南臨百姓的蠢嘴臉,順便看看自己的易容術有沒有長進。”
淳于耿恨恨地道:“都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屬下看南臨太子卻是好大的架子,王子幾番向他示好,他卻無動于衷,如今合作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竟然敢指使王子替他辦事!”
“趙是瀾那厮,嘴巴硬得很,難得他主動開口來求我,這興許是個好兆頭,這起碼意味着他有意向與我合作。”墨台聞野卸下人皮面具,“對了,好幾天沒見過趙是瀾,他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淳于耿回道:“他前日為了救他那個太子妃身受重傷,據說是活不長了。”
墨台聞野聞言一笑,“怎麼可能?他前腳跟我野心勃勃地謀劃大事,後腳就身受重傷活不長了?恐怕其中事有蹊跷。”
他卸下用于僞裝的衣物,丢進火盆裡燒了。
随後又重新換了身幹淨的衣衫,負手立在窗前,聽淳于耿彙報最近的要事。
聽着聽着,他忽然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淳于耿擡頭往下樓下看,果然是那個南臨女子,她此時正心不在焉地在街上的人群中穿行。
不知道為什麼,從刺殺太子那次開始,主子就對她特别上心。
他怕那女子會影響主子的大業,曾幾次動了殺心,隻是最後都被墨台聞野識破了。
他警告他不要輕易動她。
他很少看到墨台聞野那樣怒不可遏,于是不再輕舉妄動。
那南臨女子轉身進了一個小巷裡,不見了。
淳于耿回過頭,發現墨台聞野已經不見了人影。
藥鋪的生意不錯,淩寒枝等了一柱香,才終于從藥鋪裡提了藥出來。
回到半道才想起還沒向徐府傳信給父親母親報個平安,于是又打算折返回去。
胡先生說趙是瀾的病情兇險,能不能熬過來就看這幾天了。
徐家和驿站相距甚遠,她不放心趙是瀾,自己這幾天是不能輕易離開的。
她不願讓徐家和朝廷中的人有牽扯,驿站的人和王爺的人她是萬萬不敢用的。
她正想着去哪找個可靠的跑腿給她捎個信,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喊她。
“小美人?真的是你!”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淩寒枝回頭,看到梁放山搖着紙扇,大搖大擺地朝她走來。
“哎呀,小美人,真的是你,你看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她有點反感他那種像鷹盯着獵物的表情,默默地後退了半步,“表哥,這大冬天的,你扇扇子也不嫌冷。”
梁放山緩步走近,含笑道:“小美人,你表哥我本來是冷的,隻是一見到你,我就覺得熱情似火,渾身發熱。”
淩寒枝見慣了他沒正形的模樣,無奈笑笑,“表哥,我現在心有些煩,沒閑工夫跟你說笑。”
梁放山合攏紙扇,“表妹,不是表哥我說你啊,你既然沒事怎麼不回家?你是不知道啊,你不在的這幾天,徐府上下都雞犬不甯,姨父姨母都吃不下睡不着,所有人都很擔心你。”
淩寒枝不放心金雀,問道:“金雀呢?她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