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說話聲、砸吧嘴,小心地挪動手腳,仿佛是在輕聲地提醒你,說:瞧,會動的,是你的同胞啊。
一聲驚雷炸響耳邊,黎簡從夢中驚醒,随之而來的是暴雨落下的聲音。黎簡起身将窗戶關上,忘了披衣服,被冷空氣一激,趕緊瑟瑟作抖地把自己埋進被窩。
華海的氣溫由九月轉涼,往往在十月初就會用上暖爐、湯婆子等物件。牢裡陰暗潮濕,好些人感冒了沒好,黎簡身體倒是不錯,沒被染上。隻是出來後,發現自己格外怕冷。
文修道家的三合院裝的是一節節馬口鐵皮煙筒的西式洋爐子,黎簡一個人睡,就想着别浪費碳火,給自己灌了一隻暖爐暖被窩。
伸手摸了摸被窩裡的暖爐,銅爐表層留着薄薄地餘溫。漫漫長夜,最終她起身披上衣服,去庭院給暖爐換了熱水。
前前後後跑這一趟,黎簡人算是徹底清醒了,冷空氣伴随着窗外的雨聲,透過門縫悄悄潛入,冬天苦長,要待二月初天氣才會回暖。
睡不着覺,她突然莫名的想起了剛才的夢,那個夢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黎簡清楚自己夢到的是華工。
自1848年美利堅在加州發現金礦後,掀起了曆史上的淘金熱,多國的淘金者紛紛湧入美利堅。
随着淘金浪潮席卷全球,華國東南沿海的人民為賺錢謀生遠赴北美大陸。
他們到達美利堅後,主要集中在其西部地區。尤其是淘金熱興起的加州,成為華國勞工最集中的地區。他們從事着危險而繁重的工作,開采礦産、修建鐵路、開懇荒地、發展農業。因工資低廉,被稱為“華工”。
華工固守傳統,勤儉節約,吃苦耐勞,成為當地主要的勞動力。他們使沼澤地變成良田,把加州變為谷倉。逐漸的,服裝業、制鞋業、罐頭制造業等輕工業和餐飲業、洗衣業等服務業都出現了華工的身影。
無論是在哪個領域,華工們都憑借娴熟的技術和頑強的精神赢得了人們的贊美。
這份贊美包含着資本家對廉價勞動力的渴望,華工是最廉價的,其價格遠遠低于黑奴的價格,但産出的價值極高,是以非常具有買方市場。
活生生的人在這些資本家眼中是商品,是肥肉,是錢。為逐利,他們效仿15世紀的黑奴貿易,将華國人稱為“豬仔”,進行販賣。
在高額的利潤驅使下,外國人又一次開啟了苦力貿易,這種黑心的貿易方式便被稱為“賣豬仔”。
剛開始一些生活難以為繼的國人受巧語哄騙,天真地同他們簽訂了契約,随時間推移,到後面許多國人是被強迫甚至直接是被綁架而不得已成了華工。
在資本家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華工開始了他們苦難的人生。他們做着最辛苦、最低賤的工作,卻拿着一年工資隻有差不多八十元的低廉工資,連奴隸都比不上。
一戰爆發初期,華國因國力羸弱,沒有力量加入任何一方作戰的,也沒有力量制止任何一方在華國的胡作非為,于是政府決意嚴守中立。
但很快,政府的奢望被倭國打破,他們的戰艦在戰争剛爆發不久就出現在青州附近,而德意志又以青州為作戰根據地。
盡管華國政府對此多次抗議,但列強仍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倭國對德意志宣戰後,不出兵歐洲,反而派其勁旅直赴青州,其狼子野心一覽無遺。
為了限制戰火在華國蔓延,政府再次讓步,被迫在自己的領土上劃定交戰區域。但列強并不滿足,9月2日,倭國軍隊在東山登陸,占據黃縣、掖縣;同月26日,倭國又突破華國政府劃定的交戰區,占領了濰縣車站;到10月上旬,遂進據濟南車站。德意志也緊随後突破交戰區,擴大交戰範圍。
華國政府屢次抗議,交涉數次,迄未解決。不僅如此,倭國政府反而警告華國:華國方面的任何抵抗都将被認為是援助倭國的敵人,華國必須為此而産生的一切嚴重後果承擔責任。
華國處在“中而不能立”的被動局面下,一邊讨伐德意志未按約定于交戰區作戰,一邊又照付德意志賠款,惹得協約國不滿,他們便合力促成倭國對付華國。
至此政府企圖以“局外中立”,避開戰火的願望終成泡影。在此種狀況下,迫使政府不能不重新抉擇更為切實可行的新方案。
曾經在帝國主義角逐中,華國政府尚可屈辱妥協求得片刻安甯,而到此時,連屈辱的苟安也求之不得了,留給華國的路隻有一條——參戰。
處于對青州的考慮,及獲得财政上的援助,政府決定加入協約國出兵歐洲,然而這樣的想法卻遭到倭國的屢次阻攔。
為規避倭國阻撓和德意志幹預,與協約國有緊密的聯系,政府經商議提出了“以工代兵”戰略。華工受雇于私營公司,德意志便沒有理由指控華國破壞中立條規。
戰略一經提出,招募華工工作迅速展開,身體健壯的農村男人和城市無業男人紛紛應征,先後奔赴一戰戰場,組成一隻14萬的華工大軍。
他們遠渡重洋去往歐洲戰場,從事挖戰壕、修工事、築路橋、救助傷員、清理戰場甚至掃雷等艱苦繁重的戰地後勤工作,也要去擔負清理荒地一切艱苦勞動,有時會把他們放在戰鬥的前列,讓華工抵擋炮火的危險。
為英吉利遠征軍服務的華工主要是在法蘭西北部多個港口碼頭裝卸軍用物資,而整個法蘭西北部地區的許多補給站都是華工在支撐。
華工的到來分明加速一戰的結束,甚至可以說他們對世界曆史産生深遠的影響。可在戰争結束後,這些原本應該享受榮譽的華工卻被抹去身影,他們的貢獻被遺忘,就因為他們是勞工,不是士兵,所以他們失去了應享有的榮譽。
黎簡躺在床上,好似又嗅到了戰火的氣息,那奇異的混合氣味,讓黎簡有些作嘔。昏昏沉沉間她眼前浮現出血色,好些人在那條紅色的河流中漂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