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陳江野蹙眉:“你就不管我了?“
辛月腳下一頓,冷眼回眸看向他:“想要我管你可以,算我還你一個人情。”
陳江野倏地笑了。
“我救了你的命,你扶我幾步就想還我人情?”
他微微後仰,狹長的雙眼低斂:“辛月,你挺會占我便宜。”
“算是還你跟你姑媽打聲招呼的人情,不行嗎?”
辛月也笑了一下,唇角微勾,她身上的那股韌勁兒在此刻愈發顯現出來,像長在戈壁,又生滿尖刺的野玫瑰。
陳江野定定地看着她,夕陽燒紅的大片晚霞落在他眼底,如同漫天大火,他的瞳孔卻在這烈焰裡越來越暗,像黑夜吞噬了火光,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烈火燃得有多洶湧。
半晌,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側,接着半笑不笑地對辛月說:“回去之後再幫我處理處理傷口,就算你還我一個人情。”
辛月挑眉:“你說的。”
“我說的。”
“行。”
辛月提着袋子走過來,朝他伸出手,“胳膊伸過來。”
陳江野看着面前白皙纖長的五指,擡起胳膊将手放至她掌心,然後扣緊。
他沒有收斂力度,壓得辛月手掌沉了沉,睫毛也跟着一顫。
看着他覆上掌心,辛月擰起眉。
——她說的是胳膊,不是手。
她暗暗撇了下嘴,還是把他拉了起來。
她不知道陳江野是聾了還是故意的,說故意的吧,起來他又馬上松開了。
這次,她沒有讓他靠着自己,而是單手架着他的胳膊。
從這兒到家還有幾百米,回去辛月手都酸了。
到了家門口,辛月問他:“去你那邊還是我這邊兒?”
“你這邊。”
“你站好,我拿鑰匙。”
辛月松開他,甩了甩酸得要命的手,從兜裡拿出鑰匙來開門。
進了門,辛月給陳江野拿了個凳子來,讓他在院子裡坐着。
“你坐會兒,我進去拿雙氧水。”
“嗯。”
沒過多久,辛月拿着雙氧水和紗布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看到陳江野撐着凳子邊緣,仰頭望着天。
她也順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際,視野盡頭是半隐雲層後的夕陽與大片煙粉色的晚霞。
很漂亮,像一幅畫。
可視線下移後,辛月卻忽覺眼前的場景似乎更像一幅畫——
小院、木凳與望着天空的少年。
辛月自覺冷淡涼薄,但也總是會被生活裡一些瑣碎的畫面觸動,比如山間一朵初綻的雛菊、河邊停歇在石間的飛鳥、又比如……
眼前。
此時、此景、此間的人。
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陳江野恰好在這時轉過頭來。
兩道目光不期而遇。
咚咚、咚……
辛月聽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但陳江野的目光看起來實在沒什麼情緒,可或許是因為剛剛好,夕陽未落,晚霞正濃,将整個畫面與氛圍襯得旖旎,連帶着也熨熱了他的視線。
辛月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挪不開眼,而陳江野也不退不避。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兩三秒,直到一聲笑打破寂靜。
“愣着幹嘛?”
陳江野微偏了下頭。
辛月還未回神,但腳步下意識邁向他。
好在還有幾步的距離,辛月來得及調整表情。
走到他面前,她倏地想起來忘了搬凳子,猶豫了會兒後,她幹脆直接在陳江野面前蹲了下來,然後仰頭看向他。
“從哪兒開始?”她問。
陳江野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辛月看着她額頭上那個血汪汪的大口子,心頭一緊,擰着眉對他說:“你忍着點兒。”
陳江野沒吭聲,隻把她看着。
辛月今天也沒戴帽子,那帽子都連續戴了好些天了,她今早上給洗了。
陳江野剛剛轉了個身,現在背對着夕陽,斜照的橘色陽光打在他背後,隻漏了那麼一兩縷落到辛月身上。
看着在她臉上浮動的光,陳江野忽然想起辛月第一次給他消毒時的場景。
那時也有一兩縷夕陽落在她臉上,而且恰好映紅了她眉心的那顆痣。
這次夕陽沒有落在她眉心,他的目光卻依舊望向了那顆痣,也依舊想起了那句話:
每一顆痣都是在告訴你——
吻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