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夢故作猶豫,過了會兒才說:“她被人強/奸過。”
聽到這句話,陳江野眉毛皺起,卻并不是因為相信她說的話,反而是表示懷疑。
他爸以前被人設過套,有人隻憑一個沒頭沒尾的監控視頻就給他爸安了個強/奸未遂的罪名,如果不是他爸行事謹慎,去住酒店都會自帶監控器放到隐蔽處,不然就憑曝光的視頻來看,根本沒法澄清。
在農村,雖不見得會有人故意陷害,但村裡七嘴八舌的,指不定會把一件事誇張成什麼樣。
“你親眼看到的?”他問黃小夢。
黃小夢很點頭∶“對,我親眼看到的,還是我爸給她報的警,我可不是亂說她被人強/奸了。”
“黃小夢你亂說什麼亂說!”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怒吼。
黃小夢表情一驚∶“爸,你怎麼回來了。”
黃小夢爸爸走到陳江野面前∶“你别聽她亂說。”
陳江野轉頭看向黃小夢的爸爸,問∶“她不是說她親眼看見了嗎?”
黃小夢爸爸哎呀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打量了下陳江野後,問他∶“你不是我們村的人吧?”
陳江野:“不是。”
“那當年那件事你應該不清楚。”
“當年什麼事?”
這件事黃小夢爸爸最清楚,知道辛月根本沒被人強/奸,所以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就直接跟他說了。
“好像是六年前吧,當時辛月跑到我家來,說玉米地那邊有人殺人了,讓我趕緊報警,我們報了警就趕緊去玉米地那兒,看到有個孩子倒在田裡,身上一絲/不挂的,一看就是被人糟/蹋了。”
陳江野無語∶“那關辛月屁事。”
黃小夢爸爸歎了口氣∶“辛月當時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爛了一點,好多人看到了,就說她也被人糟/蹋了,但我估計她就是不小心看到了那個強/奸犯想殺人,所以那個強/奸犯也想殺了她滅口,拉扯了下而已。”
陳江野眼神冷戾,薄唇抿成一條線,咬牙道∶“那你他媽管好你自己女兒,别長着一張嘴巴到處亂說。”
黃小夢在一旁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
陳江野将目光轉向她,漆黑的眼底一片陰影,眼神冷得駭人。
他眼神掃過來的那一瞬,黃小夢隻覺頭皮頃刻發麻,心髒也驟然狂跳不止,趕緊匆匆移開眼睛,閉緊雙唇不敢再說一句話。
陳江野又掃了眼其他兩個人,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黃小夢爸爸沒見過陳江野,就問黃小夢∶“他誰啊?”
“他是辛月……”
黃小夢頓了一下,因為她看到陳江野回頭看向了她,眼神飽含警告。
于是,她準備說的“男朋友”三個字下意識改成了∶
“朋友。”
黃小夢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怕陳江野。
氣場這東西說不清,有些人天生就是與衆不同,一個眼神都足夠有壓迫力。
*
離開黃小夢的家,陳江野又去了壩山那邊。
耳邊都是轟隆隆的機器響聲,吵得他腦子一團亂。他也不知道他來這邊到底要幹嘛,頂着日頭漫無目的地走。
一點多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空氣裡肉眼可見層層熱浪。
陳江野出了村子沒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從他額頭上滴下來,順着面頰滑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線,最後隐沒進他的鎖骨陰影裡。
“辛月。”
一旁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
“藥還有多少?”
陳江野腳下一頓,一直不曾停下的的他,緩緩停了下來。
“還多。”
空氣裡又響起一個聲音,這聲音仿佛極具穿透力,穿過他耳膜,又落進他心底。
他轉動脖頸,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十米開外,一顆枝葉茂密的橙樹下,穿着雪紡長衫的少女就坐在那裡,手裡捧着一本書,正垂眸看着。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變成金色的光點,像羽毛般安靜地落在她身上,風一吹,就輕輕跳躍。
不知道是因為她太漂亮,還是她身上那股獨有的、難以形容的氣質,讓她僅僅隻是低眉垂眸,都兀自成畫。
他就這樣隔着十多米的距離看着她,在這緩緩流動的時間,他漸漸的不再感到陽光是刺眼的,空氣是悶熱的,連四周喧嚣的噪音與蟬鳴也消失不見,隻餘風聲在耳畔徐徐的吹着。
一隻藍色的蝴蝶乘着微風從小路的另一邊飛過來,它似乎也被樹下那個漂亮的少女吸引,扇動着翅膀朝她飛過去。
少女也注意到了它,小心翼翼地向它攤開了掌心。
于是,蝴蝶就這樣降落在她指尖。
似是出于驚訝,少女的眼睛頃刻亮了起來,有星星般的光從她瞳孔溢出,而後彎起眼睛,露出淡淡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這樣笑。
像山川霧霭裡遍野栀子緩緩盛開,像停着帆船的港島邊白色飛鳥劃過海面。
美好,明媚。
世間一切美好的比喻仿佛都能用來形容她此時的笑容,又都無法形容。
他曾看過很多風景,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一切迤逦風景,一切不乏美麗的人,所有,所有,在這一刻——
都不及她。
眼前的世界逐漸虛化至模糊不清,視線裡隻有她的身影清晰。
夏日長風掀起額前碎發,他的心跳在風裡加快。
彼時山間的果林,蟬鳴此起彼伏。
然而這蟬鳴聲,轟隆隆的響聲,風的呼嘯聲,都掩蓋不住他此刻瘋狂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