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個侍婢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和她解釋宮中“牛乳羹”乃禁令。
“瑤瑤,過來。”他随手穿了一件長衣,“回來歇息。”
後來我才知道,那次我吃的牛乳羹是老祖宗親自給我做的;而我背着他想吃牛乳羹的那晚,老祖宗興師動衆地讓尚食局的人立馬爬起來現擠牛奶。
這萬惡封建社會的帝王,可真是···霸道得理所當然。
我嘟囔着他這行徑日後若寫入史書便遺臭千年,老祖宗卻不以為意,一勺一勺喂着我牛乳羹,柔聲道:“我今才明白,周幽王為何烽火戲諸侯。瑤瑤,見你近來所食甚少,若一碗牛乳羹便能讓你多吃些,那同周王之後世罵名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瞎說!”這老祖宗抽風似的将自己自比周幽王,吓得我趕緊橫了他一眼。
“你雄才大略,内孕乾坤,日後更會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來。如此英明帝王,豈是那戲諸侯、愛美人的幽王能比的!”
“一國之君,一言一行均起錄在案,不可胡說。”
“怎麼,瑤瑤是怕當那得君王之愛的褒姒?”嬴政似被我正肅的模樣逗笑,青銅雙足鳳鳥花燈下的鋒銳面容柔和得不像話。
“自然是怕的!”什麼褒姒不褒姒的,啊呸,真晦氣!氣得我直想咬他。
我倒不怕什麼後世言論。畢竟古往今來,君權父權制度下,王朝的覆滅被史學家們冠以“紅顔禍水”四字。他們将一王朝之氣數、君王之功過皆歸咎于女子身上,實在可笑可歎又可悲。
可嬴政不同。他是千古一帝,肩抗着後世大統一,要是後宮裡有什麼人阻擋了他統一的步伐,啊,勞資絕對跑上去和TA拼命!對,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行!
“好了好了,不逗你。臉都氣鼓了,還哪有半分惑人妖姬的樣子。”嬴政眼裡笑意蔓延,點了點我的臉頰,“分明就是一隻半夜餓了爬起來尋吃食的小碩鼠。”
碩鼠?啊,這是祖龍皇帝對我的小愛稱?
這祖宗,這古人,幹嘛用老鼠來比喻我先在偷吃的樣子?不知道用點什麼“小饞喵”這種乖一點的詞彙嘛。
但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用詞恰當”的時候。
“欸,吃你的用你的怎麼了。”我無視他話裡的調笑,鑽牛角尖地從句中意思不滿抗議,“你是君王,富有四海。”
再說了,我指了指腹中的孩兒:“喏,你的崽。”
又指了指自己:“喏,你的妻。”
“吃你的、用的你,不就天經地義。”
“是是是,大碩鼠和小碩鼠,我自然都要養着。”
果然,“碩鼠”兩個字讓嬴政不再糾結于“我有心事”一事,樂颠颠替我倒了盞蜜水來。他從善如流地将我腿抱着他懷中,一遍輕揉我抽筋的小腿一邊叮囑道:“瑤瑤,你記住了,我沒回宮之前,不許離開含章殿,尤其是不能和後宮諸人或是甘泉宮的人接觸。”
“如今你有身孕,祖母在宮裡,容不得你半點有失。但人心難防,留你獨自在宮中,我心裡終究害怕。”
“瑤瑤,宮内的防務已全數交與蒙武。這段時間,他亦聽你調令。”嬴政見我一直摩挲着那半邊可調動禁防、城防的魚形青銅符令,安撫似的撫上我的臉頰。
“此令一出,即便那個人祖母,卿卿亦可殺之。”
語聲輕柔,卻飽含殺意。
我眼皮一跳,心中滋味翻湧。将整個鹹陽的防守皆交于我手,老祖宗此番為我,不可謂不盡心。
但···我垂下眼眸,多想告訴他:嬴政,這段時間我所謀的,其實是如何離開你。你不要如此信任地深情地待我,我···受不起。
我的沉默讓老祖宗以為是被吓住了,他當即緩了神色,歎氣似地将我再次擁入懷,“瑤瑤,若不是因為你有孕,真想去哪裡都時時刻刻由你陪着。”
“盡管所有都已經安排妥當,瑤瑤,不知為何,此去雍城歲祭,我還是放心不下。”
“想到你不在我身邊,我···難以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