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事？

秦岚壓下心中疑惑，做出一副驚訝表情，問道：“父皇怎會如此想？是兒臣不孝，父皇若想見我，兒臣以後常來便是。”

聽到這話，原本皺着眉，眼中悲涼的皇帝卻突然搖起頭來，擺擺手，閉上眼：“不……不。你不能留在這，你不能常來，好好待在宮外……待在你的王府中。”

秦岚還要開口，皇帝卻突然高聲打斷了他：“走！趕緊走！”

說罷，皇帝又猛地咳嗽起來。

秦岚有些詫異，并不明白皇帝态度為何會突然急轉直下，卻也知道自己還不能走——無論如何都要把任務探出來。

于是秦岚不再多言，低下頭，從懷中掏出那包裹着金銀花的手帕來，迅速展開，将花遞至皇帝眼前。

皇帝本還将秦岚往外趕的動作在看見手帕中那幾朵舒展着花瓣的金花時便停了下來，兩行淚猝不及防從眼眶滑落。

與此同時，系統聲音響起，在此刻顯得如此美妙：“恭喜宿主完成限時任務，觸發劇情點。”

秦岚的心猛地落了下來，松了一大口氣。

“這花……你從哪兒拿來的？”皇帝眼中有些渾濁，喘着氣，聲音平靜下來。

“父皇恕罪。”秦岚頓了一下，低下頭說道：“這花是兒臣在一處廢棄花園中尋到的。”

皇帝眼眸亮了一下，不知想起什麼，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笑容，看向秦岚，道：“這是你母親最喜歡的花……”

秦岚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疑惑表情，皇帝便接着說了下去。

“原先……皇宮中是沒有那處花園的。你母親入宮後，無意間發現那攤在宮牆上閃閃發亮的金銀花，很是喜愛。”

“而朕因朝中事煩心，恰好路過此地，聽見一陣銀鈴般清脆笑聲，不由得被吸引注意。”

“你母親站在宮牆邊，頭上頂着朵金銀花，聽見聲音笑着回過頭看向朕——就那一秒，朕的心便被你母親俘獲了。”

秦岚沉默聽着，皇帝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緩了兩口氣，擡手摸上面前的金銀花，思緒似乎飄向了舊日回憶中。

“你是你母親唯一的孩子……朕會保你平安。”皇帝喃喃說道。

果然。秦岚心想。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三皇子并非淑妃親生”的事實，但秦岚還是突然睜大眼，難以置信問道：“父皇說什麼呢？母親還有三皇兄……”

“你三哥……并不是你母親的親生兒子。”皇帝語氣淡下，像是在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普通人：“老三的親生母親與你母親是一對姐妹，但老三母親命中福薄，生下老三後便撒手人寰。”

“你母親于心不忍，求朕将老三過繼到她的名下，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撫養。”

“……可她卻始終覺得自己姐姐會死，全都是因為自己。你母親将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看到老三心中便湧起愧疚，郁郁寡歡。朕隻好早早将老三送出宮，希望你母親别再過于傷懷，但你母親依然很快離開了。”

說到這兒，皇帝的聲音逐漸低沉，淚水從他眼角滑下，順着他臉上溝壑蔓延，随後墜落在錦被上。

“……你母親離開之前，拉着朕的手說，不希望你成為政治鬥争的犧牲品，如果可以，隻希望你能當個閑散王爺，一世平安。”

“為了完成你母親最後的願望，朕隻能忍痛疏遠你，望你能明哲保身，叫你别太過顯眼，别讓衆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

皇帝拉過秦岚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拍了拍，語氣顫抖：“她說，不管最後誰登上皇位，都隻希望新皇能夠留你與老三一命……現在看來，與其将你的命交給别人，不如讓你能夠掌握自己的生死。”

“……？！”秦岚聽出皇帝話中之意，表情變得凝重。

“……你母親隻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平平安安……而朕希望你能活着，哪怕會失去一些東西，例如快樂和自由。”皇帝深深看着秦岚，似乎是想将他整個人刻在心中一樣：“……你繼承大統之後，隻要老三沒犯什麼原則性錯誤，就留他一命吧，也算全了你母親的心願。”

“……”秦岚低聲應答：“是。”

皇帝的淚大滴大滴往下掉，那眼淚渾濁而沉重，好像含着靈魂，融着濃烈的感情一起落了下來。

他壓低聲音，俯下身，對秦岚說道：“朕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自感時日無多，唯獨放心不下你——太後的動作朕并非一無所知，她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不允許任何事脫離自己的掌控。”

“在某個地方……有一支隻聽命于皇帝的軍隊，名喚‘鳴龍’，隻要血統純正的皇子能夠拿到兵符，便能号令他們，依靠他們的力量坐上龍椅。”

劇烈的情緒起伏似乎耗幹了皇帝本就不茂盛的精力，如今皇帝臉上已見疲态，說話更是一字一頓，說完一句話後要喘上幾口氣才能接着往下說。

“朕知道兵符所在，但朕不能說，因為太後一無所知。”皇帝聲音輕如羽毛，細細淌進秦岚耳中：“如今宮中到處都是太後的人，你須得小心，無事莫再進宮，護好自身，豐滿羽翼。”

“……兒臣明白。”

皇帝在看到秦岚點頭後就像了卻一樁沉重心事一樣，強撐着的那口氣散去，身體便癱軟下來，被秦岚扶着重新躺了下去。

皇帝語氣虛弱，偏着頭看向被關上的窗戶，低低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冬末春初，萬物複蘇。”秦岚放輕聲音，回答道。

“這麼快就到春天了啊……朕又活過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