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江渲這麼說,陳淩雲緩緩将視線從空中收回,語氣平靜,說出的話卻如平地驚雷:“五皇子會死,是淪為了權力之争的墊腳石嗎?”
江渲:“?!”你瘋了啊。
陳淩雲不知秦岚府中藏着很多匿于暗處的老鼠,嘴上也沒個把門,果真是多說一秒都會爆炸,江渲剛聽兩秒就急忙伸手捂住陳淩雲的嘴,眼神瞬間警惕,左右看了看周圍。
一般沒有侍從會在主院閑逛,周圍除了風吹柳條的聲音外,沒有任何多餘動靜。
江渲勉強放下心,一時不知該擺出怎樣一副表情面對陳淩雲,頭疼地擡起手捂住額角,道:“我還當你在開玩笑,原來是在給我預警。”
陳淩雲眨了眨眼,沒回答。
“……據我所知,陳大人并沒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也不參與任何性質的宴會,是完完全全的中立派。”江渲似乎在看一個非常令人操心的孩子,面色複雜,問他:“他就沒有告訴你,這種話,不能和别人亂說嗎——尤其是在一位皇子的王府,和他的……朋友。”
陳淩雲看着江渲,突然問起另一件事:“江小友覺得白粥好喝嗎?”
“一般般吧,如果有别的選擇,我就不會選白粥。”江渲一時間未反應過來陳淩雲在說什麼,愣了一下,開口回道。
“是啊,我也這樣想。”陳淩雲又歎了口氣,并不看江渲,淡淡說道:“可惜我的傷很嚴重,大夫說隻能喝白粥,要是沒忍住吃了蔥爆大蝦或是紅燒魚,傷口就會好得很慢。”
“所以也沒辦法啊。”他歎道。
江渲沒說話,直勾勾地盯着陳淩雲,讀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陳家并不是主動選擇中立的,也不是不想挑選一位皇子效忠,而是不能。陳家若做出來選擇,那太後和丞相就會一起将陳家拉下這灘渾水。
“……這樣不是挺好嗎。明哲保身,才能長久。”
“……白粥怎能長久,當我能夠選擇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白粥劃出菜單。”陳淩雲雙手背在身後,視線看向遠方皇宮,發絲被微風撩動,貼着他的臉頰和脖頸搖擺。
江渲從陳淩雲短短幾句話中讀懂了陳淩雲的态度,澀聲問道:“所以你……”
“陳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清貧些倒也無妨,就怕有人的位置會被……空出來。”說着,陳淩雲将視線從那巍峨皇宮上移開,看向江渲,往前走了兩步,被風吹動的衣擺貼上了江渲的袖子。
江渲看着靠過來的陳淩雲,沒有往後退,也沒有偏過頭,隻是移過視線,靜靜聽着。
“……與其等到新皇上位,排除異己,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哪怕不做刀俎,也不能被人魚肉才是。”陳淩雲貼在江渲耳邊放輕聲音說道。
“……叫你父親知道你方才說的話,恐怕要把你腿打斷,叫你躺半年都下不來床。”江渲感歎于陳淩雲的膽大,不動聲色勸了一句:“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做出這個決定,是真的會死人的。”
“他能活着,打我打到一百歲,我求之不得。”陳淩雲說完,往後退了幾步,與江渲拉開距離,又換回那副輕松語調,道:“你要和我打個賭嗎?江渲。”
“你是要和我打賭……”江渲聽完陳淩雲這番話後沒有太大反應,堪稱淡定,不緊不慢問道:“……還是要和秦岚打賭?”
“當然是和你。”陳淩雲笑着眯起眼睛,“就賭四殿下,這回能不能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江渲聽完毫不猶豫擺了擺手,肯定道:“那不用想了,肯定是你輸。”
“……我都還沒說我要賭他能,還是不能呢。”陳淩雲哽了一下,看向江渲的眼神閃爍一瞬,笑道:“……不過小友既是四殿下的人,一定會賭他能赢吧。”
江渲沒回答這個問題,轉頭問道:“賭注呢?”
陳淩雲笑了一聲,雙手背在腦後,往門口走去,慢悠悠說道:“你要是赢了,我請你吃白粥鍋底的豪華海鮮火鍋,好不好吃不好說,但一定貴,大補。”
趁着陳淩雲還沒走遠,江渲追問了一句:“那要是你赢了呢?”
聞言,陳淩雲停下了腳步,停頓幾秒後回過頭朝着江渲揚起笑容,道:“你不是說你一定會赢嗎?”
“那多好啊,我希望你赢。”說完,陳淩雲就轉回頭,不再停下腳步,一邊嘀咕着,一邊走出了王府。
江渲看着陳淩雲離開的背影,任由自己發絲撩過臉頰,眉眼間情緒淡漠,閉上眼,伴着微風歎了口氣。
明明都做出決定了,何必還多此一舉提出必輸賭約。
總不能是錢多得花不完,就想請他吃頓火鍋吧。
就在江渲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聽到一陣撲騰的振翅聲,接着,江渲身邊柳樹往下一墜,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彎了腰一樣。
江渲擡眸在黃綠交雜的柳樹上捕捉到一抹白色,擡起手,那抹白色便俯沖下來,穩穩停在他的手臂上。
江渲熟練從鴿子腿上取出一張紙條,上面言簡意赅寫了一個字。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