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行禮恭送太後,在太後走後也都陸續離去,梧桐宮再次安靜下來。
秦岚緩緩轉過身走下台階,來到江渲身邊,抱着手用視線掃過他全身上下,道:“你應該選個更聰明的法子。”
語氣聽不出情緒,但臉色怎麼看都不像是高興。
江渲一聳肩,道:“我不及殿下聰慧,叫殿下看笑話了,真是不好意思。”
換作平常,秦岚定會順着江渲的話與他嗆上兩句,在江渲的反駁聲中,将此事翻篇。
可如今秦岚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秦岚擡手将一個巴掌大的瓷瓶抛給江渲,也不想聽人回答,轉身就走。
江渲沒有開口挽留,直到眼前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後才暗自歎息一聲,一轉頭就被身旁突然出現的楊舟吓了一跳。
“……”江渲下意識眨了下眼,渾身一顫,接着捂住心口緩緩蹲了下來,牙疼道:“楊舟啊,我覺得你這個神出鬼沒的習慣真該改改了,容易誤傷自己人。”
楊舟沉默一息,輕輕為自己辯解了一句:“在下走過來時沒有刻意隐藏腳步聲,是公子看四殿下看得太入神,才沒有發覺。”
江渲:“……閉嘴。”
楊舟依言閉上嘴,跟着江渲往回走。
江渲本以為秦岚自己先回府了,哪知回去後隻見着聽聞消息早早守着的雪茶和柳娘,想找的人不知躲到哪個旮旯裡了。
他在王府内溜達來溜達去,很快就将整個王府繞了一圈,沒找到秦岚半個衣角,還挺意外。
最終還是楊舟看不下去了,在沒有得到江渲“張嘴”的赦免命令時自己開了口:“殿下根本沒回府。”
江渲随意找了處庭院暫歇,猛灌兩口茶水後表情逐漸變得生無可戀,道:“楊舟,謝謝你在我将整個王府繞遍後告訴我了一個已知消息。”
楊舟不置可否,大概是覺得江渲多走走也算鍛煉了。
他想起另一件事,走到江渲身邊,問:“公子打算如何處置孟不凡?”
江渲像是經他提醒才想起還有這麼個人一樣,頓了一下,似笑非笑放下手中茶盞,擡眸問他:“孟不凡?他不是因為中毒過深……不治而亡了麼。”
楊舟一愣,剛想說其實人還有半口氣,突然反應過來江渲的意思,沉默着點點頭,應了聲好,語氣似乎并不贊成。
“怎麼。”
楊舟在原地靜默了會兒才答道:“孟不凡用心險惡,多次與公子殿下作對,腌臜手段層出不窮,公子就打算這麼輕易讓他死麼。”
江渲似乎沒料到楊舟會這麼說,擡手捂住額頭,低低笑了好一會兒才哭笑不得道:“誰說輕易的……明面上是因毒蛇不治身亡,背地裡可就不好說了……”
“隻是找個理由堵他爹的嘴罷了,别讓他來跳腳惹我和秦岚心煩。”江渲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中取暖,道:“孟不凡中毒是衆人親眼所見的事實,之後就說四殿下嫌晦氣,已叫人将孟不凡的屍身火化了,别叫人抓着小辮子。”
“在下明白。”
——
等害江渲在王府内轉了兩圈一無所獲的主人公帶着一身風塵回來時,江渲已經找了個吹得着微風,聽得着雨打蕉葉的小亭煮上茶和好友聊着了。
雨自然是沒有的,除非秦岚頭頂那朵烏雲真的能落下些微涼的水來,但好友卻實打實坐在江渲對面嗑着瓜子。
“……你說奇怪不奇怪!”陳淩雲手邊的瓜子皮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站着的秦岚,接着開口:“我覺得此事定有隐情,就看太後想不想查了——不過五皇子的事都還沒亂清楚,想必太後也沒那麼多精力分給一位妃子。”
雖然陳淩雲一點沒察覺,但江渲可是在秦岚走過來的瞬間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眼眸含笑,擡頭對上秦岚視線,一邊還應答着:“嗯,我想也是。”
“對麼!”陳淩雲見江渲認同,說得更起勁兒了,坐直了身,雙臂撐在石桌上向前探身,似乎想說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悄悄話,奈何沒控制好音量,叫幾步之外的秦岚聽了個一清二楚:“問你個事兒啊江兄。你覺得……這事兒會不會和某位殿下有關系?”
“嗯?”江渲收回落在秦岚身上的目光,偏了偏頭,似乎真的在思考陳淩雲所說,但眼神怎麼看怎麼漫不經心,就像在逗隻沒頭腦小團雀兒一樣:“德妃失足落水,不幸溺亡,這事兒可大可小,畢竟這樣的理由在宮中并不罕見——也非全都是意外。”
“總歸現在後宮形同虛設,多一位佳麗或少一位美人都不要緊。”江渲放緩了語氣,道:“隻看德妃的父親願不願意追究了。”
“但是——”江渲拉長話的尾音,直勾得人心癢癢:“丞相若想追究深查,難免要和太後打交道。外臣在後宮總歸不方便,若太後借機拿捏丞相,反倒得不償失。”
陳淩雲托着下巴,認認真真思考兩息,謹慎點頭:“有道理。”
“不過。”
江渲大喘氣一樣二度提起話頭,引得秦岚與陳淩雲相繼幽幽看向他。
他的視線再次投向站在陳淩雲身後的秦岚,目光意味深長,輕飄飄道:“我也隻是按常理推斷,并不能肯定。”
“畢竟有人遲遲不歸,想來是被美人絆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