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剛繃起的精神氣一股腦全散了,甚至想揉揉耳朵确認是否是自己的聽覺系統出了問題,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問道:“……四殿下是三歲小兒否?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别人陪睡,是否有些不要臉?”
秦岚自是不知臉皮為何物,對他而言隻要能達成最終目标,用什麼手段都不要緊。
于是他瞥了眼江渲,道:“我看你是不累。”
說罷轉身就走,背影決絕。
哪能讓人就這樣走了,江渲還有事要問呢,他小跑兩步追上了秦岚,問:“你見過丞相了嗎?”
“見過了,怎麼。”秦岚頭也沒回,頓了幾秒忽然想起什麼,又問他:“殡宮失火,總不能是丞相安排的吧?”
江渲笑了笑,道:“這可就冤枉丞相大人了,丞相正人君子,自然是做不出這等流氓事的。”
秦岚一想,覺得有理,點頭肯定了江渲的說法,“也對。丞相未必對盟友如此狠心,以身犯險這樣的蠢事也就你做的出來。”
江渲:“……”
沒完了是吧。
秦岚顯然還沒把悶在胸口那股怒氣緩下去,此刻被挑起了個頭如見了風的星星野火,“燒個宮也罷,難為你還非得往裡頭填個炸彈,當真是思慮周全啊。”
江渲:“……”
誰?到底是誰把他賣了個一幹二淨?!
是丞相?還是楊舟?!
江渲陷入沉思,一不小心就落後了秦岚半步,絲毫沒注意面前人忽然停下,差點撞了滿臉。
秦岚轉過身,目光沉沉停在江渲身上,停頓了好幾息才下定決心,低聲開口:“你知不知道當時在梧桐宮,警報像瘋了一樣突然在我腦海中尖叫,害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打翻了一盞茶水……當時你在做什麼?”
江渲一愣,都快忘了這一茬,下意識想像之前那般渾水摸魚糊弄過去,卻撞進一雙情緒翻湧的眼眸,到嘴邊的一句“系統太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不過起了點煙好像燒着它自己一樣”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在想什麼?”
見江渲不答,秦岚步步緊逼,往前一步逼得江渲所有浮于表面或藏于眸底深處的情緒現形。
“……我在想你心真狠。”
——
秦岚說完後胸脯劇烈起伏幾次,沒氣着江渲倒是把自己氣得半死,可能是不想在江渲面前失态,扭頭就走。
江渲沒有選擇追上去,站在原地,垂下的發絲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直到楊舟都想從暗處現身,勸江渲不要像個被夫子罰站的學生一樣站着,回去休息時,江渲忽然動了動。
他面色淡漠,整個人沒什麼情緒,站在原地拉伸了下筋骨,又将自己整理了一番,目光精準鎖定到楊舟藏身的位置,擡起右手朝他勾了勾。
楊舟依言現身,就聽江渲問他:“孟不凡處置完了嗎?”
“還未。”
得到回答後,江渲頗為随意地一揮手,道:“我改主意了,我要親自處置他——人在哪?”
楊舟從不阻攔主子的決定——哪怕再突然,再離譜。
于是等他帶着江渲來到王府藏于地下的暗室時,就見江渲跟回了自己家一樣在那擺滿了一排排武器的牆壁上挑選起來,像在考慮今天用什麼樣的餐具吃飯一樣随意。
他沒有打擾江渲,先一步走進内室,端起桌上放着的半盞已經涼透的茶水潑醒了雙眼緊閉的孟不凡。
孟不凡咳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眼前皆是模糊不清的色塊,有一團白色正在逐漸變大。
他緩緩擡起頭,使勁眨了眨眼,這才看清來者,哪怕無比虛弱,也硬是從臉上擠出了個嘲諷的笑容:“呵……瞧瞧這是誰。”
孟不凡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輕而易舉察覺到江渲沒有刻意隐藏的那抹外露情緒,嗤笑着問:“怎麼臭着張臉?你原本的雲淡風輕,自視清高呢?”
江渲沒理他,隻是打量着手中那柄手臂長的鋒利短刃。
見他不回答,孟不凡愈發猖狂:“我想想,該不是你攀的那棵大樹倒台了吧?或是更糟。”
他惡劣一笑,在别人面前表現出的乖順蕩然無存,“……四殿下安然無恙,在順利脫險後就把你給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你倒是敢想。”不知為何,自秦岚轉身離開後,江渲原本還算愉悅的心情便急轉直下,逐漸落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