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意掩飾自己的情緒,也懶得再裝出副和善臉色,冷冷道。
來處置孟不凡不過臨時起意,雖然知道死亡在這個世界是最廉價且平常的事,他卻依舊下意識想要逃避。
“怎麼,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孟不凡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也不屑在江渲面前跪地求饒,自是先讓自己爽了再說,“我早說過,四殿下不過是一時新鮮。你若始終是這樣一副出淤泥不染,濯清漣不妖的清高樣子,他遲早厭了你。”
“我與他之間的事,與你何幹?”江渲的視線終于舍得從手中利刃上挪開,寒刃反射出的那絲危險的光芒刺入江渲眼底,激起一片驚濤駭浪。
“對,對。”孟不凡最喜歡看的就是像江渲這樣始終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的人失控,他像嘗到美味食物的饕餮一般,眼中滿是享受,刺激道:“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他若厭倦了,你大可稍稍改變态度,反正你想要的無非是金錢與權力,隻要能得到,誰在乎你是不是欲擒故縱呢?”
“等等,你不會是……對他動了真情吧?”孟不凡像發現了最終真相一樣,眸中閃出激動的光芒,回光返照般,原本無力的四肢被重新注入動力,砸得牆壁哐哐響掉下些碎石來。
“……閉嘴。”江渲低斥一聲。
孟不凡可太熟悉這樣的表情了,若說方才還是試探,那此刻江渲的反應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測——他猜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像預見了江渲未來的結局一般,孟不凡大笑起來,道:“沒錯,沒錯!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嗎?江渲。”
“你有了軟肋。有了軟肋的人,注定走不長久。”孟不凡長舒一口氣,像是終于安心了一般,“我等着你……我在地獄等着你。總有一天你會像我這樣,落得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你也配用自己和我比。”江渲忽然動手,眼神一凜,手中的短刃破空而出,精準地将孟不凡耳邊長發死死釘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他目光不屑,語氣并不友善:“你在用誰做對比。你和秦維?”
“這重要嗎?”孟不凡反問,說完忽然“哦”了一聲,自己推翻了自己,笑意越發暢快:“我忘了,确實重要。你我确實不能相比。”
“——畢竟有人自以為是逢場作戲,卻一不小心把自己整顆真心都賠了進去。”他眼中盡是嘲諷與快意:“江渲,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是聰明人。”
“沒想到你和那些廢物一樣,都是溺于情愛當中的蠢貨。”
“天啊,你快殺了我吧。萬一我恢複自由身,肯定叫你求死不能。”
“快啊。”孟不凡語氣上挑,挑釁道:“你我之間沒有勝利者,但我隻是時運不濟,棋差一招。”
“而你,是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
楊舟微微往一側偏過頭,避開了飛濺的鮮血,目光淡然,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安靜地猶如一座雕像。
那血濺得足有一米高,連幾步之外的楊舟都被波及到了,位于中心的江渲自然難以避免,他嫌棄地一甩手,但那濃稠的血液就像附骨之蛆,并不肯滑落,死死貼在他指尖。
孟不凡的話也像詛咒一般萦繞在他的耳邊,像夏日看不見摸不着的蚊子,惹人心煩,一時間又無可奈何。
江渲目光一橫,伸手握住精準刺入孟不凡頸部動脈的短刃,往外一拔,卻失了手,刀柄脫手而出。
他看了看手上暗紅色的血液,面無表情用已經沾上了血的衣擺将其擦拭幹淨,再次握上刀柄。
刀柄嵌入了骨頭中,拔出時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咔嗒聲,下一秒,短刃帶着些碎肉一同飛出,落在地上。
“哐當”一聲,斷刃落地。
而江渲則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秦岚雖然嘴上說着累了,但回到寝殿後卻并未換衣暫歇,反倒去了軟榻上,随手拿起擱在一邊尚未看完的書靜靜等待着。
可直到一盞茶過去,緊閉的殿門依舊沒有被推開的意思,秦岚微微皺眉,放下手中沒看見去幾個字的書,緊盯着殿門。
又是十幾息過去,殿門不為所動,安靜伫立着。
在與殿門無故較勁半盞茶後,秦岚先行收回了目光,換了個姿勢,半躺在軟榻上接着看書。
軟榻旁小幾上提前倒好的茶水慢慢冷卻,秦岚手中的書依舊停在最初翻開的那一頁。
他再次擡頭看了眼殿門,終于忍不住了,放下書起身,推開門往外走去。
秦岚在周圍繞了兩圈,沒找着想見的人,又去方才分别的那小亭看了一眼,小亭石桌上擺着的糕點瓜子還沒來得及收,茶水已經冷透了,周圍不見有人的蹤影。
于是他又回頭去了栽着棵蔫黃柳樹的後院,終于在角落那口用以取水的水井旁看見了一道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秦岚無聲無息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背放松下來,步伐輕松地走到那人身後,忽然看見一抹刺目的紅,呼吸一窒,神經再次緊繃,二話沒說直接握住那人手腕,将他整個人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