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與這六個字大眼瞪小眼片刻，擡頭問他：“就沒了？”

“沒了，就這些。”

“怎麼連個注釋都沒有，多說一個字要錢嗎。”江渲小聲罵了一句，不由皺眉。

當初系統口頭上強調了很多遍他的任務，還将其加紅加粗刻在了面闆上，極盡詳細，粗略一看能叫人頭暈眼花。

系統可能怕他不知該怎麼做，甚至給了份粗糙的攻略——即便那份攻略他到現在都沒用上，秦岚不調出這個畫面他都沒能想起來。

“看到了？”見江渲陷入沉思，秦岚随手收起系統屏幕，臉上不知是揶揄還是嘲弄，淡淡瞟了他一眼，“我早在最開始就開誠布公了——是你不信任我。”

“所以，剛剛你的那一大段感言也應該由我來說。”秦岚微微前傾身體，一字一句道：“看來這一遭下來，我的表現還算讓你滿意，終于肯将我劃進自己人的範圍了？”

他一攤手，道：“現在，該我問你了。”

“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江渲隐隐覺得後背發涼，好像豢養了一隻毒蛇，有天去喂食時發現關着毒蛇的籠子早被人撬了鎖，裡頭一幹二淨，驚愕之時一陣寒意順着腳後跟往上爬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這股感覺的由來，隻堪堪碰了下那毒蛇的小尾巴，此刻正忙着在精神世界抓捕逃犯呢，偏偏還有個人在耳邊絮絮叨叨。

“修改劇情。”江渲垂着眸，惜字如金吐出四個字。

好像多說一個字要錢一樣。

“……”秦岚聽完這個回答還是沒忍住“啧”了一聲，“我覺得你這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毛病該改改了。”

江渲沒搭理他，站了起來，眉頭緊蹙，在秦岚視線範圍内托着下巴低頭繞了幾圈，“……這很不對。”

對比起來，秦岚甚至可以稱一句悠閑得像是在度假了，懶散問道：“哪裡不對。”

“……不知道。”江渲一天内第二次露出了略顯迷茫的表情，“系統給我的任務有明确指标，明确内容，明确獎懲。該做什麼，該怎麼做，做好了能得到什麼，都像合同一樣擺在了我的面前。他最後給出的獎勵像誘惑夏娃吃下禁果的蛇一樣，讓我願意為此赴湯蹈火。”

“……但為什麼你和我不一樣？”他的眉頭越擰越深，“沒有具體目标，指标，獎勵，就隻有六個字。好像你完不完成，能不能完成對系統而言都不重要一樣。”

“這實在……太令人擔心了。”江渲本以為秦岚和自己一樣有着明确清晰的任務，且獎勵都是回到原來的世界——不然他不該這麼淡定。

“我說你一點都不擔心麼。”與江渲這隻猶如在熱鍋上的螞蟻不同，秦岚自始至終都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簡直讓人懷疑其實早有後手，說不定能想走就走。

“唔，還……一點吧。”秦岚很沒誠意地答道，在江渲明顯不滿的目光下剛要出口“還好”被生生扭成了“一點”。

“真的。”

江渲的表情看起來是想把他生吃了的，連撕帶咬，連醬都不蘸那種，秦岚隻好無奈地多解釋了兩句：“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如果我把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也算上的話，我多苟延殘喘了這麼久，已經稱得上一句上輩子給黑白無常上過大供了。”

“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妨直接告訴你。”秦岚歎了口氣，道：“我承諾一定會送你回去，并不全是因為愧疚。”

他輕輕望向江渲，目光淺淡，但非輕浮：“你執意要回去，哪怕頭破血流，因為你知道，那邊有在苦苦等你的人。”

“我和你不一樣。”他說：“我與父母之間疏于溝通，比起家人，更像是合作夥伴——我什麼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去哪裡，做什麼他們都很少幹涉。頻繁轉學也沒稱得上長期的朋友。”

秦岚說到一半，似乎把自己逗笑了，“這麼一說，我好像比較有成為反派的潛質？”

“打個商量。”直到秦岚停下話音江渲才開口，皺起的眉頭不但沒松開甚至擰得更緊，“你能别這樣說自己麼？”

“我又沒說錯。”秦岚平靜道：“就算我回不去，死在這，也隻是接受了原本屬于我的命運。”

“倒不如說換你回去，與你度過還算有趣的一段時間對我而言，更能稱一句獎勵。”他聳聳肩，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已經得到獎勵了，無所謂任務。”

“你……”天道好輪回，從前向來是他将秦岚氣個半死，這下終于體會了次被氣笑的感受，清亮的黑眸緊盯着秦岚，連指節都被他捏得咔咔作響。

“我什麼？”與江渲不同，秦岚對諸多話題皆不避諱，有話就直說，有問題就解決，哪怕一些事在别人眼中難以啟齒。

他饒有興緻地看着江渲，似乎在期待江渲會有怎樣的反應。

“混蛋吧你？！”江渲不負他期望地三步并作兩步竄到他身前，擡手給了他一下，“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

“被我救下來的人離奇死亡，反倒是本該死去的我卻從墳裡爬了出來——這算什麼，踩着你去夠生的希望？”江渲猶嫌不解氣，在秦岚震驚的目光下又給了他一肘，把秦岚還未出口火上澆油的話震散了。

“難道眼睜睜地看你陷在這兒，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你居然還好意思說我心狠……”

“心最狠的是你吧，秦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