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
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我第一次見到阿雪的時候才不過八歲。
那時候正是初春,滿城的桃李芬芳,我與丘黎還有澤蘭正圍着院中那棵李子樹玩鬧。
我蒙着眼睛試探四周,找尋着他們的蹤迹。黑暗中,我忽然聽到了一聲驚呼,這呼聲不大卻十分清晰,我能感到他就在我身邊。我緩步朝着聲音而去,猛地一出手,摸到了丘黎的胳膊。我摘下蒙着眼的發帶,興奮地道:“抓到了抓到了!”
然而丘黎卻傻傻的愣在原地,眼睛直視着前方。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小女孩眼神冷厲地盯着我們。她一支素簪挽起烏發,微風輕拂時白色的衣裙随着花瓣翩然起舞,不若凡間客。
我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大起膽子走上前去,問道:“我叫江染,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在這裡。”
她瞪了我一眼,柳眉微皺,不答話。
我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回身向着丘黎和澤蘭求助。
他們倆明白了我眼神中的含義,紛紛湊上前來。于是我又道:“你想跟我們一起玩嗎?”
她左右打量了我們仨幾眼,眼神稍溫和了些,但似乎還是有些不情願。
正當我思考着該怎麼辦時,一個雄厚溫和的聲音傳來——“清雪,你怎麼在這裡?”
來的人是剛上任的吏部侍郎符安,他與我父母相交甚好,常常來府中走動,我還聽聞他有一個兒子功夫極好,陳将軍很喜歡他。
符大人蹲在地上,撫着那女孩的胳膊,柔聲問,“怎麼一個人到這裡來啦?”
那女孩見了他倒不再皺着眉頭了,隻是依舊冷冰冰的,說了第一句話,“我迷路了。”
符大人似乎是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我們道:“這是我家小女清雪,她有些怕生人。”
清雪?我看着那女孩,心歎這名字真好聽,和她真配。
“沒關系的符大人!清雪跟我們一起多玩會兒就熟啦。”
他望了望符清雪,躬下身又問道,“你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玩呀?”
她看了我一眼,仍是沒說話。
這下我們餘下的三個人都有些無措。我靈機一動,對符安道,“符大人你先去處理正事吧,我們會好好照顧清雪的!”
她倒是沒反對,隻是又看了我一眼。
符大人看了看她,道:“好吧,那就拜托你了,小世子。”
待符大人離開後,我又走上前去問她,“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她仍是不答話,靜靜地退在一旁看着我們。
澤蘭有些膽小,見她這般冷淡,無助地看向我與丘黎。
我與丘黎對視一眼,也有些無奈。
李花如雪般飄落,我們三人在樹下歡跑嬉笑,而她就縮在院子的一角,靜靜地看着我們。
符大人領她走之前,她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就像來時那樣。我不想她不開心,忽然便想到了一樣東西,便連忙跑去房間裡頭。
“給!”
那是我與爹娘在上元節的集市上買的一個小木偶人,做工不太精緻,可樣子看着滑稽,我一見着就想笑。
我抹了抹臉上的汗,笑着對她說,“我希望你能高興一點兒。”
她一擡眼,似乎是有些意外。
符大人牽着她的手離開,我癡癡地望着她的背影,蹁跹袅娜。微風輕拂,白色的花瓣在她身側起舞,裙袂乍飄,她忽一回頭,柳眉微蹙,秋水炯炯雙瞳目。
直到她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我還直直愣在原地,沉浸在那如畫一般動人的目光之中。
吃過晚飯,我迫不及待地問母親,“那位符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我看她好像不太開心。”
我母親正修剪着瓷瓶中新摘下的李花花枝,聽到我的話,先是愣了愣,然後擡起頭想了想,才道,“她呀,她是符大人的小女兒,先前養在老家,最近才接到京城來的,也許是有些怕生吧。”
怕生?他們都這樣說,可我看她倒是不怕,反而是......多了幾分敵意。
母親低頭側目,問道,“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了?”
我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啊?我今日剛見到她。”
我娘點點頭,“符大人說她在老家或許受了什麼欺負,性子有些古怪。”
原來這樣,這便解釋的通了。
我娘拉過我的手,輕輕撫着,柔聲道,“那女孩生得乖巧,可惜命運多舛,你要多多照顧她。”
“嗯!”我頗為自信地點了點頭,“娘你放心吧。”
她欣慰地笑了笑,便道:“去練武吧。”
我放了她的手,微微行了一禮,便快步跑去練武場,隻見丘黎早已舞起劍來了。
丘黎是我爹近衛的兒子,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們一同讀書習字,一同習武練劍,就像親兄弟一樣。
我一來他便放下劍湊上前,“你問清那姑娘的來曆了嗎?”
我不想他竟如此心急,便取笑道,“喲,白天見了人家小姑娘就目不轉睛,這下天黑了還如此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