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叔叔最近很頭疼,他時不時地坐在門檻上歎氣。
“爹,你怎麼了?”
他對我私下這樣稱呼還有些不習慣,被吓了一小跳,不過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思考地太過投入了。
“朝中的一個案子,有些難辦,”他說完還不忘安撫我,“哦,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跨過門檻坐到他身邊,“還說不是什麼大事兒呢,我看你都要急出白頭發了。”
他有些尴尬地一笑。
“跟我說說吧。”
他有些猶疑地看着我,表情中還透露出一絲驚訝。
“怎麼,看不起我?還是不信任我?”我眉頭一皺,偏過頭去,佯裝生氣。
“怎麼會,”他連忙搖搖手,笑着歎了口氣,“隻是這件事太複雜,我不想你牽扯進來。”
“誰說我要牽扯進來?”我轉過頭來看着他,“你就當我是個樹洞就好,跟我傾訴一下煩惱。”
他低頭笑了笑,無奈道,“你呀。”
“兵部尚書徐風被人殺了,初步調查是一個江湖組織下的手。”
兵部尚書徐風?前任兵部梁尚書之子梁寬佑當街毆打民女緻死,即便是胡家盡全力将梁寬佑保了下來,梁尚書也頂不住官場上輿論的壓力,不得不引咎辭職。為了保證兵部仍在自己人手裡,胡家便将梁尚書一手提拔的侍郎徐風給升了上來。
“江湖組織為什麼要與朝廷為敵?他們肯定是受人指使。”
他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清楚。”
“可是查案也不是你的職責,何必煩惱呢?”
“徐風是胡丞相保薦的人,才上任幾個月就遭此毒手,他必然認定了是毅王為了防止他染指兵部而下的手。”他說着又歎了口氣,“主要是現在也摸不清陛下的想法,胡丞相在朝堂上處處為難毅王,胡躍主動請纓調查此事,陛下竟然答應了。”
“現在哥哥不是在羽林軍中擔任副統領嗎,可以讓他幫忙啊。”
今年上元節哥哥從西南回來,皇帝就把他留在了京城,讓他擔任羽林軍副統領。他心裡郁悶極了,本來以為這次平定黔西南的叛亂之後他能升成步兵營統領,沒想到皇帝竟然借故将他留在京城,還讓他在胡躍手底下做事。
符叔叔又搖了搖頭,“我現在還在跟陳将軍想辦法把他弄回去呢,怎麼能再讓他插手這件事。”
“爹,那徐風的死究竟跟毅王有沒有關系?”
他搖了搖頭,“我們相識多年,我很清楚,他是個很正直的人。”
“那你呢?”
他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半晌才緩過神來,“為什麼這樣問?”
“你們每一個都這麼正直,怎麼鬥得過他們?”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阿雪……”
“符叔叔,不管殺徐風的人是誰,很明顯他是要對付胡家,一般的江湖組織根本不會插手朝廷的事,這個人有門道,做事既幹淨又夠狠,胡家既然要查,那我們就跟他們一起查,最好在他們之前查出這個人是誰。如果這個人站在我們這邊,那我們剛好可以聯手對付胡家,如果他想挑撥胡家與我們的關系坐收漁翁之利,那我們也可以借胡家的手搶先一步處理了他。”
他看向我,眼神中既是驚喜又是失望,“阿雪,通向力之巅的路并非隻有一條,若是人人都要以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那是這個世道的錯。”
“即便你們堅持的正直會讓你們送命,你也不後悔嗎?”
他點了點頭,“一個人在這世上總得堅持點什麼,才不算是白來。”
我憤怒地站起身離開,上兩個堅持的人已經送了命,就死在我眼前,我絕不會讓這樣的悲劇重演。
他們不方便不願意做的事,我來。
我悄悄溜進了符叔叔的書房,偷走了跟這個案子有關的檔案冊,冊子上說徐風死在自己的宅子裡,喉嚨被利刃割開,無其他明顯外傷,一擊緻命。這件案子由羽林軍和大理寺聯合調查,據現場遺留的證物推測,他們懷疑動手的江湖組織是......風滿樓!
我一時間驚得腦袋一片空白,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居然在這裡找到它。
可是它怎麼會跟徐風的死扯上關系,并且還成為了一号懷疑對象。不過好在到現在也沒調查出風滿樓的所在,我必須要想辦法先胡躍一步找到風滿樓。
一時間好壞消息接踵而至,我也不知該是喜是憂。
當晚子時,我換上一身夜行服,帶着那把匕首,提起劍輕車熟路地翻牆離去。
徐府到現在都被重重把守着,胡躍帶着羽林軍圍守在周圍,他本人坐鎮中央,以我現在的輕功難以悄無聲息地潛入。
我的輕功是我娘傳授給我的,她說是獨門絕技,連爹都不會,但是爹爹說在戰場上殺敵,輕功是最無用的東西,我記得他說這句話時我還做了個鬼臉說他吃不到葡萄還說葡萄酸。我喜歡鑽研這些東西,于是學的很起勁,而且我漸漸地發現,我娘教我的輕功與其他人學的不一樣,我不僅跑得很快跳得很遠,甚至連落地都是無聲的。我研習多年,什麼翻牆什麼偷潛都不在話下,若是娘能看到我現在的成就估計也會很開心吧。
我在徐風的府邸附近多番摸索,找到了最适合潛入的地方。
可即使是最容易潛入的地方,我也進不去,我在這裡蹲伏着隻是為了找到那些跟我一樣想要潛入的人——風滿樓的人。
無論是不是他們幹的,他們都會派人調查這個案子的動向。
我在這裡蹲伏了三個晚上,子時出寅時歸,白天都把自己關在屋裡睡覺,吃飯時哈欠連天,惹得符叔叔符夫人擔心極了,我隻能打哈哈糊弄過去。
終于在第四天晚上,我等到了我想要見的人。
這人隻比我高半個頭,看身形是個女子,功夫極好,來去無蹤,落地無聲,似乎與我的輕功一脈相傳。
她走到那個位置也犯了難,不知該如何進去。
她在那裡四處觀察了片刻,便轉身離去了,我立刻跟上。
她往京城人口最密集的居民區域走去,拐進了一個胡同裡。
難道傳說中的風滿樓,是個大隐隐于世的地方。
她往胡同裡走,這裡面是一條直路,我不敢跟她太近,誰知一個彎道過後,她竟然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一時有些慌亂,好不容易蹲到的機會怎麼能讓它輕易溜走。
正慌神間,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敏銳的殺氣,我提劍抵擋,她的長劍從我的耳邊擦過,我轉過眼來,正好與劍的主人四目相對,她眼神淩冽,目光中透露着不可侵犯的怒氣。
兩劍相撞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如一首古樂曲,凜冽而又恢弘。月光下,兩把長劍泛着銀光,以極快的速度交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