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天下午,我莫名地犯困,可裡呼邪請來了軍醫為我診療,還讓我好好休息。喝完藥後,我躺在榻上,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我的心中惶惶不安,夢裡,我騎着馬穿過人群,看到阿染騎着一匹紅馬,身着黑甲,高舉着銀槍,迎風而立,還是十七歲的模樣。
我醒來時,仍是白天,就好像在夢裡一樣虛幻飄渺。
不知道是我沒睡醒還是仍然病着,軍營裡頭安靜得可怕。
我抱着懷中的劍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門外守着兩個匈奴士兵,一把将我攔住。
“你要去哪裡?”
“你們單于呢?”
他們貌似對我會說他們的語言很是吃驚。
“單于領兵出去了。”
“去了哪裡?”
“自然是角虎城。”他對面那人自告奮勇地回答。
角虎城!
他果真還是沒有聽從我的勸告,硬是要攻打角虎城。
我突破了兩個守衛的鉗制,沖向營外,騎上了迎面而來的一匹紅馬。
這是可裡呼邪的馬,馬頭上還挂着一個鷹首的面具。
我戴上了那個面具。也許是無法面對曾經的同胞,也許是無法面對角虎城,也許,是無法面對他。
我向着角虎城奔襲而去,迎着漫漫黃沙,厮殺聲越發清晰,震耳欲聾。
我翻過沙丘,密密麻麻的人群擠在城前相互揮刀,你殺我,我殺你,血濺了一地。
可裡呼邪沒有留守在高地,所有人都是傾巢而出,決一死戰。
我快速地掃過人群,想尋見他的身影。
我看到了,一個高大雄壯的人,身着黑色的毛氅,騎着一匹黑馬,被匈奴士兵圍在中間沙場中間。
我拔出劍,穿行在兩軍之間,這場戰争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有一隻銀槍向我襲來。那槍法于我太過熟悉,以至于我甚至不敢回頭。
我在夢裡見過太多太多次的臉,竟然真的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阿染,我好想你。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閉上眼,壓抑了萬千思緒,揮劍向他襲去。
我們彼此都太熟悉對方的功夫,我一劍向他脖頸處襲去,他看都不看一眼便側手揮槍打落我的劍刃,向我的腹部捅去。我一腳踏馬背而起,腳尖點在他的槍尖處,刺向他的心口。他側身躲過,左手格擋變換,砍向我的胳膊。我借勢翻身,再順槍而落回馬背。
他下不了手,我看出來了。可是那又怎樣,我也一樣做不到。
如此來來回回幾十招,我與他都挂了彩,我們在大漠中對峙着,如同這沙場已無旁人。
百招過後,我們雖都已力竭,卻仍不肯收手,我刺向他的胸口,他指向我的戰馬,毫不留情。
我重重地跌落下馬,來不及做任何緩沖,五髒六腑仿佛都在顫動,揚起了一片黃沙。
我擡頭看向他,肩膀上的血順着胳膊滴落在黃沙中,那張臉還是和從前一樣俊朗,竟帶着笑意,隻是多了幾分滄桑。
還好,沒傷到要害。
我還想多看他幾眼,卻不想可裡呼邪從他背後疾馳而來,我還沒來得及出聲,彎刀就将他逼落了馬下。
阿染!
可裡呼邪怒氣沖天地盯着他,我想要上前,可是稍微動一下就痛得像是骨頭要散架一樣,更别提站起來了。
阿染找準了機會翻身上馬,可是可裡呼邪顯然不給他機會逃跑,将他逼得連連後退。
眼看着可裡呼邪的刀刃砍向阿染戰馬的腿,我強忍着劇痛沖了上去,用劍擋住了他的刀。
“快走!”我猛地一拍戰馬,它便嘶吼一聲馱着阿染疾馳而過。
他轉過頭來,似乎是在問我為什麼。
阿染,對不起。
可裡呼邪一把将我拉上馬,拉緊了缰繩向後方退。
戰争結束後,我們一路疾馳回到軍營,他很生氣地翻身下馬,将我抱入帳中。
看他的表情,我差點以為他要将我甩到地上,可他深吸了一口氣,将我平穩地放在了榻上。
“你為什麼要幫他!”
“這還用問嗎?”
“你......”他一時語塞,氣得在帳裡左右亂走。
“你為什麼要瞞着我進攻角虎城?”
他停下了腳步,心虛地快速回頭瞟了我一眼。
“你早就知道了如今鎮北軍的主帥是江染了對不對?你還給我下了藥,好讓我安心睡着。”
他不說話,低下了頭。
看他的樣子,我早就猜出了答案。
“咳咳、咳......”我的腹部很不舒服,甚至犯起了惡心,我劇烈地咳嗽着,咳出了一口血。
“阿雪!”可裡呼邪連忙伏下扶住我,“叫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