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丘”三個字一出,怒号的風似乎在一瞬間停了。
“關義主,你這是何意?”鄭無傷橫眉立目地瞪着關月,“妖君早在百年前死于我上一代門主之手,如今隻剩一顆頭顱!難不成你也受莫須有的流言所惑,懷疑我神劍門用假頭顱來欺世盜名?”
“無傷,不可無禮。”
“少主,茲事體大,還講什麼禮數!因為此事,我神劍門多年來備受中傷與猜忌!那些初次進山拜訪的仙修,都想盡法子混進密閣觀看金匣,嘴上說着奉承話,哪一個不是心懷鬼胎?隻要略加推辭,他們一出山門就開始信口造謠!”
鄭無傷滿懷憤慨與委屈,大吐一番苦水,呼呼地直喘粗氣。
關月背負雙手,泠然一笑,沖他微微欠下了身子。
“關某對貴仙門絕無不敬之意。當年,先門主顧忘昔深入妖君巢穴,翦滅妖黨,自那之後,妖君一族便聲銷迹滅,再也未曾現身。關某雖不才,還不至于聽信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
鄭無傷情緒稍平,口氣仍然有些沖:“那關義主為何提起妖君的名字?”
“敢問鄭仙長,妖君最精通何種法術?”
“當然是魂術!”鄭無傷眼色一凜,“玩弄人心,最邪惡不過!”
關月又問:“妖君身滅,魂又何往?先門主可有提過?”
“這……”
“妖君蕭長丘精通魂術,身死魂存,對他并非難事。他大可以利用魂術,将自己的魂魄藏于頭顱,一旦遇到合适的器身,便能複生,也許,這正是先門主将妖君頭顱封在金匣之中的原因。”
“如此說來……鬼城發生的一切,全是妖君的首級在搞鬼?”鄭無傷猶疑不定的看向了顧子期,“少主……”
“無稽之談!”陸無庸頗不以為然,“若真如你們所說,妖君為何百年都不見動靜?再說了,即便妖君魂魄就在他的頭裡,又跟暗影門有什麼關系?難道暗影門會為一顆人頭賣命?笑死人了!”
“陸仙長,無論俗人仙修,隻要凡心未淨,便會生出無窮無盡的欲求。希求妖君首級的人,絕不在少數,其中自有願出高價者。”關月目光一沉,“神劍門不也将妖君之頭奉為至寶?”
此話一出,神劍門幾位劍修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見習弟子何歡兒出言附和:“是啊,這妖君真是雖死猶生!既然他的腦袋是個禍害,就該一早毀去,為何要堂而皇之藏于密閣?這不是禍水自引麼?先門主此舉可稱不上明智……”
“胡說!”鄭無傷暴喝一聲,“先門主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豈容你一個見習弟子胡亂瞎猜!”
何歡兒撇着嘴嘀咕:“我不瞎猜,有的是人瞎猜……”
顧子期靜立不語,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從他的眼底奔湧而出,又一閃而逝,他低下了眉頭。
“少主?”石無厭怔然望着顧子期,“你……為何哭了?”
“什麼?”顧子期一驚,擡手去摸自己的臉,然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一貫清冷自矜的冷面玉郎,竟然落淚了……
恰如冷露滴花,平添了一抹哀愁,卻更顯神清骨秀。
如斯美色當前,何歡兒心中雀躍不已,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顧子期臉上,唯恐錯過一眼,悔恨終生。
“少主落淚,有何好笑?”鄭無傷灼然怒目,“果然是面醜心狠!沒心沒肺!”
“小龍陽,你誤會了。”何歡兒笑意更濃,“小女子并非因好笑而笑,而是因難得一見的美色而笑。”
鄭無傷一個箭步竄到她面前,厲聲喝道:“轉過去,不許看!”
何歡兒往邊上橫跨一步,伸長脖子繼續觀瞧,鄭無傷長袖一舒,将她的整張臉遮住了。
“你一個姑娘家,要不要臉!”
何歡兒被弄煩了,雙手叉腰,仰面道:“為了美色,小女子可以不做姑娘,不要臉!怎樣?”
“你……!你……!你……”
“你”完三聲,鄭無傷一掌拍向了自己的腦門,發出了一聲脆響。
何歡兒氣勢淩人地一擺手,“還不讓開!”
“少主,今日能否網開一面,讓我打這個見習弟子一頓!”鄭無傷回頭一瞧,大驚失色,“少……少主人呢!”
顧子期站立之處空不見人,隻餘一隻烏鴉。
陸無庸心不在焉地應了句:“他随義社的人下了城關,去救流民了。”
夜幕下的鬼城猶如一座魔窟,到處散發着詭異的幽光,一團一團的怨靈奔騰翻滾,擁擠着漫過城牆。不過,它們并未向四面八方彌散,而是一齊湧向了城關下的城凹子。
一群流民聚攏在北面的台階下,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關月、沈九、顧子期和石無厭正在台階上奔行。
鄭無傷緊緊追了上去,何歡兒想到關月的真面目,怕顧子期幾人吃虧,也跟着跑下了城關。
流民見有人從城關上下來,驚喜地叫了起來。
“是沈頭目!義社的人來了!”
“沈頭目救命啊!城裡到處都是鬼!”
“我們不該不聽義主的話,跑到城裡頭睡覺!”
“……”
鄭無傷抱怨道:“你們躲在這裡做什麼?為何不上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