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問道:“你從何處得來了如玉散的方子?”
裴慕雲聞言,滿身的陰戾之氣消弭不少,重新戴上了白面具。
“自從師父含恨離世,我派人四處追蹤藥魔下落,一年多前,終于尋到了他一處栖身之所,發現了兩箧書籍。其中,除靈丹門丢失的藏書外,還有不少失傳已久的丹書圖冊,以及魏宏圖自著的兩本方書。如玉散的方子,是我從他的著書中看來的。”
“慕雲,你糊塗啊!那魏宏圖心機深沉又歹毒,豈肯将修煉心得如實落在紙上?當中定有缺漏之處,即便有一天落于旁人之手,也隻會着了他的道。他未将如玉散的禁忌事宜寫明,正是如此。”
“師父,他這個下場怪得了誰?”萬年拉着一張蠟黃的長臉,“還不是怪他自己心術不正,偷偷摸摸用禁方煉禁藥!當時他要是把這件事大方說出來,師父你肯定會提醒幾句,如此一來,不單能保住他的臉,也省去了諸多誤會不是?說到底,他就是個狹腸小人!”
“年兒,不許對門主無禮。”
“切,什麼門主?我蟲草派弟子可不認!自打他當門主以來,處處打壓我蟲草派,要不是師父從中迂回周旋,抱樸山早不安生了!”
葛松煙神情嚴峻,咄了一聲:“不得口出亂言!門中自有法度,豈容弟子肆意胡來!”
東邊台階上的許豐扯起嗓子高喊:“藥罐子,你少在一旁瞎唧唧!你們蟲草派除了裝清高,還會幹什麼?靈丹門靠着你們賣草藥,喝西北風啊!要不是我黃白派跟那些大官大戶周旋,靈丹門早就變成破落仙門了!哪裡能有如今的場面?門主繼任以來,靠着裴家的人脈,給靈丹門謀了多少好處!你敢說沒沾一點光?歪着嘴說話,你虧心不虧心?”
這一番話,生生把萬年噎住了,蠟黃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黑氣。過了好半天,才咕哝出一句:“裴慕雲連黃白派弟子也殺,這又怎麼說?”
陶容含淚問道:“師兄,酒肆外的那些弟子,當真是你下的手?”
“是我。”
“他們的眼睛,也是你挖的?”
“是我。”
“你……你為何要下這樣的毒手?”
“他們運氣不好,撞見了我的真容。”
陶容神色一僵,愣愣地問:“隻是因為這個?”
“隻是因為這個?”裴慕雲話音忽然變得狠戾,指向了自己的臉,“我這張臉可是擔着靈丹門的門面!若被人知道我的臉變成這樣,修真界雙璧的名頭不就毀了?到時候,不知會有多少人将我當作笑柄!不但我顔面盡失,靈丹門也會因此蒙羞!”
陶容喃喃道:“師兄,你何必在乎這些?由着人說便是了。”
裴慕雲冷冷道:“事情沒落到你頭上,你自然不在乎!”
“難道……在師兄心裡,臉面比人命還大?”
裴慕雲靜了片刻,道:“那幾名弟子皆是我親傳弟子,我何嘗願意痛下毒手?但是,他們幾個的性命,怎能與整個仙門的臉面相比?人言可畏,唯有死人不會洩密。”
“一派胡言!”萬年連連搖頭,“我靈丹門曆來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人命大過天,區區臉面算得了什麼?你自己好面子也就罷了,憑什麼拉别人陪葬!我靈丹門不需要你這樣貪圖虛名的門主!你的樣貌根本無足輕重,你德行不修、品行不端,才會讓靈丹門遭人恥笑!你……”
“行了,藥罐子!”許豐不耐煩地一揚手,硬生生打斷了他,”常青師妹又不在,你這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做給誰看?門主殺的是我黃白派弟子,用不着你蟲草派主持公道!”
“你……”萬年又一次被嗆住,一擡腳在地上跺出一個坑。
“年兒,你補藥食用過量,肝火過于旺盛了。”
“師父,許豐他實在……”
“罷了罷了,道不同,争吵無益。”葛松煙無奈地歎氣,又擡頭望向裴慕雲,“門主,初到鬼城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當日,我率一衆弟子來到鬼城,分三路尋找失蹤的孩童。不久之後,我便在一間破酒肆找到了那些孩童,與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婦人。那婦人雖然瘋癫,但從她的瘋話中,我很快就明白了,此次孩童失蹤一事與藥魔無關,乃是瘋婦因喪子之痛而做下的。我打昏瘋婦,正要救孩童時,一個身穿紅鬥篷的人走了進來。”
“你一見面就識破了我的真身?”關月忽然插言。
裴慕雲搖頭:“一開始,我以為你是瘋婦的同夥,對你用了迷藥。在你昏迷之後,酒肆中憑空出現了三隻大蜘蛛,我便猜到了你是人皮夜叉。畢竟,人皮夜叉與他的八足兄,堪稱修真界的一大奇談,無人不知。我帶着幾名弟子一邊跟蜘蛛打鬥,一邊沖出了酒肆。後來,我被蜘蛛絲纏上,臉上的人皮面具掉了……”
說到這裡,裴慕雲停住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