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的頭發肆意生長,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在夜空中彌漫,一時間煞氣四溢。
姑獲鳥受到激蕩,鳥身搖晃欲墜,一邊驚恐怪啼着,一邊振翼疾飛。裴慕雲抱着顧子期從鳥背上躍起,卻被關月的發絲纏住了脖頸和雙臂,顧子期從他懷中跌落。
關月飄身一閃,展臂接住了虛軟無力的顧子期。接着,發絲飛揚交錯,一張柔軟的發毯頃刻而就,關月扶着顧子期躺了上去。
裴慕雲被發絲纏裹着,使不出法力,向下垂落間,脖頸上的發絲迅速收緊,勒得他幾欲窒息。他一手扯住頸間的頭發,一手擡起玉如意,想要硌斷頭頂上方的頭發,卻不料,又一縷發絲從旁橫飛而來,将玉如意纏了個密不透風。
搖晃間,白面具從臉上掉落,露出了那張斑駁參差的臉孔。
這下子,裴慕雲無計可施,雙腿稍微踢蹬了幾下,便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裴慕雲,我勸你盡快交出百蟲的解藥。”關月在顧子期躺卧的發毯前負手而立,秀氣的眉梢挂着冰冷的笑意,“你總不想變成吊死鬼吧?那種樣子可不大體面。”
處境堪危,但裴慕雲無意示弱:“我即便下黃泉,也要拉顧子期同行!”
“真是冥頑不靈。”關月輕輕歎氣,“裴慕雲,我勸你放聰明些,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在你身上搜。你身為一派仙門門主,何必受辱又受苦?”
裴慕雲用手扯着頸間的頭發,聲音有些發緊:“我身上有十幾種丹藥,卻沒有一種……可以解百蟲毒,天下間知曉解藥配方的……隻有我。你若不想顧子期死……就乖乖為我換臉!”
“奸猾小人!”
關月怒氣勃發,裴慕雲頸間的發絲驟然一緊,裴慕雲頓時被勒得眼翻舌出,喉中溢出一聲啞鳴。
“解藥配方,交,還是不交?”
“義主……”
還未等裴慕雲回答,顧子期先開了口。
百蟲毒的毒性正在發作,顧子期此刻痛不欲生,但因為臉上蒙着一層人皮,不見一滴冷汗,不過,耳後和脖頸處已濡濕了一片。
他抑住喘息,慢聲道:與裴門主換臉,顧某……全然出于自願,你不……不必為難他……”
“顧少主仁善多慈,願意成全這個小人,但關某氣量狹小,看不得小人得志!吊死他,已經是便宜他了……”關月嗓音驟然間尖利起來,“按關某的意思,他就該活活扒皮!”
見此情形,許豐一腳踩住了沈九的腦袋,揚頭大喊:“人皮夜叉!你快放了我家門主,不然的話,我立馬把這光頭的腦袋踩成肉泥!”
“你敢!”
關月雙目怒張,神色獰戾,慘白的臉色映着清寒的月光,好似夜叉惡鬼附體。數十道黑色發絲如狂蛇亂舞,密密圍住了裴慕雲。
“你若敢弄死沈九,我立刻把裴慕雲撕成碎片,你也一樣!”
字字重如金石,帶着怒濤般的回響。
許豐似乎為他的氣勢所震懾,僵硬片刻,擡腳放開了沈九。
但關月并未打算放過他家門主,他稍一運力,捆住裴慕雲的發絲便收緊了幾分。
裴慕雲猛咳了一陣,斷斷續續道:“好你個顧子期……你夥……夥同魔物,嘔……算……算計我……”
“是我要算計你,與顧少主無關!”關月戾喝一聲,收斂了張狂的邪氣,冷冽的面色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愈發詭異怵人。“你殺了我影子手下和八足兄,還嫌不夠,又下毒加害我義社的兄弟,罪過深重。我找你算賬,難道不該?”
裴慕雲急促地喘了幾下,道:“你的手下……還有蜘蛛,殺我門數名弟子……又斷了許豐一臂……這……這又怎麼算?”
地上的許豐跟着幫腔:“門主說的是!同是爹生媽養的,都是人命,就許你們義社殺人放火?不興别人報仇報怨?這哪裡是什麼義社?我看分明就是土匪窩!你這個魔頭就是個土匪頭目!”
“爾等休要強詞奪理!”關月的漫天亂發又一次狂舞,“關某好生閉門度日,是你們不請自來,無事找事,而且,率先對關某下手的,也是你們!說到底,這一切禍端的始作俑者,正是你靈丹門!”
“哼!話雖如此,但先動手殺人的卻是你的蜘蛛和手下!門主雖然将你迷昏拘了,可有傷你性命?沒有吧!當時,門主要是不殺你的蜘蛛和手下,我靈丹門還得多死幾條命!”
說着,許豐鄙夷地瞥向了北邊碎石堆裡的三人,又道:“有些人不領門主的情,那是因為他們狼心狗肺!”
萬年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許豐,你話不能隻說一面!這一趟靈丹門損了十多名弟子,皆因裴慕雲的一己執念而起!他要不是因為一張臉皮,暗中操弄,我靈丹門一早便救出孩童,全身而退了!眼下事情已然敗露,你們仍不知悔改,還在一意孤行!依我看,你們主仆二人這是非要毀了靈丹門才肯罷休!”
“你這破藥罐子,天生一張歪嘴!門主繼任以來,事事都為靈丹門着想,你卻處處看不順眼。傻子都瞧得出來,你是因為自己師父沒當上門主,心裡不服氣!葛老兒自知比不上門主,主動讓賢,那是他有眼力見兒!真要當面鑼對面鼓的,讓所有弟子選一回,他也照樣會輸!到時候,他那張老臉往哪裡擱?”
“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