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恰好被外出抛屍的伊彌亞少将注意到,夏洛爾的逃跑計劃,倒黴地破滅了。
席德生前,糟糕的指揮,讓夏洛爾所屬的小隊幾乎全軍覆滅。
如今席德在快要死的時候,也給夏洛爾所屬的小隊拉了一坨新鮮‘後腿’。
所以便有眼看逃跑在望,卻被詢問趕來的特種部隊投入催眠瓦斯,一個個暈倒,逃跑計劃徹底破滅。
夏洛爾在昏迷中,反倒是安穩了下來。
他夢見他回去了。
回到的不是寝室,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仿佛在下雪的空間。
按理說,這也不是夏洛爾的‘家’,可是夏洛爾在這片空間中,看見了爸爸媽媽的身影。
所以他一定是回去了吧。
回到家了。
他的爸爸背對着他生悶氣:“不是說要去參軍嘛,怎麼還回來了,說好當男子漢的,可不能臨陣脫逃啊。”
他的媽媽噼裡啪啦掉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别聽你爸爸的鬼話了,當他¥#%#的男子漢,夏洛爾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的爸爸便也歎了口氣:“唉,怎麼回來了?是哪裡不合格嗎?要是還想去的話,要爸爸跟軍隊說說嗎?要不别回去了好不好……”
他的媽媽:“就留在這裡一直跟……”
他的爸爸:“爸爸……”
他的媽媽:“媽媽……”
他的爸爸媽媽:“在一起吧。”
面對昏迷的夢境中,爸爸媽媽的背影,夏洛爾張了張嘴,有太多話想說,所以就說不出話來了。
夏洛爾沉默了,自從他參軍之後,他就時常沉默。
就在此時,另一個背影突兀地出現,代替夏洛爾做了回答:“才不是這樣呢!”
夏洛爾在這場清醒的夢境裡,竟然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背影。
“本來要去的,結果去的路上摔了一跤,這一定是預兆,參軍肯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喽!”年輕時的‘背影’理直氣壯,超級大聲道,“所以,我就沒去喽!才不是我不想離開家!”
他的爸爸:“摔跤了?摔哪兒了。天天胡鬧胡鬧,你死了我的廢品攤誰來繼承?!”
‘背影’:“誰要繼承你的破爛攤子啊!”
他的媽媽:“哪兒摔了啊,快來塗點紫藥水。哎呦寶寶,你怎麼這麼不注意啊。”
‘背影’:“嗷!媽媽!我摔得可痛了!你看我的右胳膊,和左腿,皮都摔破了!都出血了!超級痛的啊!媽媽!”
他的爸爸:“你這孩子,怎麼搞的!快到爸爸的背上來,爸爸帶你去鎮上看醫生。”
‘背影’:“……我要媽媽背。”
他的媽媽:“你這孩子,還是這麼喜歡媽媽,當媽寶以後怎麼讨老婆。”
夏洛爾看見他的爸爸媽媽,跟他曾經的背影一起離開。
越來越遠。
夏洛爾好想追上去,可是他輕輕一動,就摔在了地上。
他綠色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愕與錯愣,那茫茫的白雪,也化作十三星球上遍布的白沙,下在他的眼睛裡。
夏洛爾往下看去,他看見了自己的右手、身體、左腿,其他地方卻是空空的。
夏洛爾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右邊的胳膊和手,左邊的腿和腳,已經沒了。
所以他當然會摔倒在地上,他明白了——
媽媽,爸爸。
現在他是一個連逃跑都會失敗的廢物。
所以,就算在夢裡他也回不去了。
尖銳的慘叫聲打斷了夏洛爾的夢境,讓他幽幽轉醒。
夏洛爾醒過來的時候,視線是模糊的,他眨巴眼睛把眼淚狠狠從眼眶裡砸出來,才大概看清楚現在的情況。
他,以及和一起逃跑的室友們,都躺在細密的白沙上。
跟夏洛爾由于‘身體體重輕,導緻瓦斯過量’,目前動彈不得不同,他的室友們已經逐漸恢複,在調整身體的狀态了。
夏洛爾也想動動,然而他頂多顫一下手指,跟腦袋。
慘叫聲很吵。
夏洛爾望過去,發現那是一坨血肉模糊的人型,整個人七零八碎的。
而之所以變成這麼一坨抽象東西的原因也很好知道,因為有個人在這坨血肉前,不停地用腳踢他,讓他發出有節奏地尖銳爆鳴。
其實根本不用踢的,因為不踢,這坨血肉也會慘叫。
夏洛爾瑟瑟發抖,他不難猜到他們的逃兵行為是被發現了,可是他想象力實在是不夠豐富,想不通為什麼醒來的地方是野外,而不是軍事監獄。
軍事監獄已經是夏洛爾設想裡最可怕的地方,可是現在的情形比監獄,可怕一百倍。
那身着合體軍服,身型修長有力的人,是這裡的‘秩序’。
這份‘秩序’顯然是混沌無理,以自我為中心的。
他居然試圖跟血肉交流:“喂!我要說話了!安靜!”
血肉肯定是沒有功夫理他的,痛都痛死了。
“真是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