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想計斐了,沒再見的這些年,他經常會想念計斐,想他的個子是不是更高了,頭發還像以前一樣短嗎,現在在做什麼,身邊有沒有愛他的人。
當然随着時間加深,過去的記憶總會變得模糊,這樣的想念頻率也漸漸降低,從每天都想延長到每個星期、每個月,到後來的很久才想一次。
并不是因為忘記,而是因為害怕,每一次想念都讓他更清晰地意識到失去的過程,在他選擇離開的那一刻他就失去計斐了,但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失去不是一次性的,因為自己的想念,失去變成一種進行時。
那段珍貴而美好的回憶就像一顆棒棒糖,每當他痛苦的時候,就會舌/忝一小口,用那點甜蜜來掩蓋傷口,棒棒糖越來越小,他的痛苦也越來越深。
那不是糖,那是砒霜,他的想念就像慢性自殺。
如果再也見不到計斐,等那點甜徹底消弭,他就可以被鋪天蓋地的苦掩埋、腐爛,但命運捉弄人,計斐出現了。
好像戒毒者被塞了高純/度的毒/品,思念一發不可收拾。
那些假裝被遺忘的碎片手拉着手将他裹挾,活生生将他溺斃在名為計斐的海裡。
他卻逃不開,也不想逃。
明亮的白熾燈光圈交互重疊,天花闆的線條仿佛活了般亂轉,眩暈感滅頂,思緒和情感都混亂不堪。
接星星卻不合時宜地想道:計斐知道滿天星的花語嗎?
計斐的生日在春天,百花齊放草長莺飛的季節,他人緣好,朋友很多,一大早桌子上就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生日禮物和卡片,甚至堆到了接星星桌上。
他卻滿不在意地将東西收進桌肚裡,連拆都沒拆,反倒側頭問接星星:“你的呢?”
接星星低頭看課本,不吱聲。
計斐卻沒有罷休,直接伸出手:“生日禮物!”
上次在醫院拿到激素紊亂的血檢報告後,他就沒收了接星星所有的激素藥,并且威脅他再敢亂吃藥就直接扭送醫院住院治療。
兩個人的關系也變得更詭異了,現在計斐已經不在學校回避了,反而還大聲喊他名字,哪怕周圍人投來奇怪的視線也不管,接星星知道再不回答就會聽到計斐拖長了尾音喊自己的名字。
“我、我不知道是你……生日。”接星星回答得着急,又帶着難為情,畢竟計斐對他那麼好,他竟然連計斐過生日都不知道。
計斐不太高興,他一向高調,去年生日還請了很多同學去吃飯、唱K,年級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生日,更何況還有淩鴻時和向群,結果接星星連打聽都不打聽一下。
瞪着接星星紅透了的耳垂,計斐把書往桌上一扔,聲音惱怒:“你太過分了!晚上生日宴我不要喊你了!我也不理你了!”
他其實很少說這麼幼稚的話,正是好面子的年紀,誰都想裝大人,而不是被嗤笑幼稚無聊,可一想到被劃分在好朋友範圍裡的人連自己的生日都不關心,他就氣得喪失理智,裝不出成熟了。
計斐說到做到,接下來一整天,他都沒再搭理接星星,就連接星星躊躇半天推過來的“對不起”紙條也推了回去,他要做個硬氣的男人。
接星星犯了難,眉眼垂落下去,一整天都沒心思聽課,老師講了半天,他手裡的筆就好像凝固了,寫不出字來。
計斐斜睨着他的心不在焉,滿腔的忿忿才算消減幾分,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他不肯收回自己說的話,隻好摸出私藏的手機,一通敲打,發了條消息出去。
接星星愁着愁着就挨到了下晚自習,淩鴻時一陣風似地沖進教室,聲音都被甩在身後追不上:“麻溜的,麻溜的,向群都已經先帶人過去了,壽星本人怎麼還磨磨蹭蹭的!”
計斐一下課就站起身收拾東西了,隻是動作有點拖沓,等淩鴻時走到面前,他先是瞥一眼旁邊低垂眉眼的人,然後沖淩鴻時使勁示意,淩鴻時這才想起點事來,裝模做樣地摸出手機看:“向群發消息問你訂的是不是錦悅大酒店888号包間?”
接星星弓着的背忽地一挺,耳朵也跟着動了動,應該是聽見了吧。
計斐滿意地點頭:“對,就是人民公園那邊的錦悅酒店!”
淩鴻時簡直沒眼看那他嘚瑟的嘴臉,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桌上散落的幾本書一股腦塞進計斐的書包,拉起人就走:“趕緊走吧,不夠麻煩的!”
等他們一出教室,一向為了不回家會在教室裡多寫會兒作業的接星星拎起早就收好的書包,急匆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