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打開,餘音剛準備擡腳,視線中便出現一張五官冷冽陰沉的面容,不自覺喉嚨一緊,手指也跟着蜷縮。
不知道是因為深夜氣溫低的原因,還是程簡不笑的時候本來就這樣冷酷。
細想又覺得不對,程簡就算嘴巴不笑,那雙亮晶晶的桃花眼也會笑的,也許是因為自己沒見過程簡生氣的模樣。
餘音搖了搖下巴,試圖把幻覺搖散。
“喝了多少?”
面前的人突然發出熟悉的聲音,餘音混亂的思緒瞬間理清,視線也不再模糊。
不用細聞都知道自己全身都散發出一股混雜濃重的煙酒味,餘音吃力地擡起眼皮,走出電梯邊問:“你找我有事?”
程簡皺着眉頭瞧她腳步趔趄,伸出手要扶:“作為普通朋友也有必要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
餘音半擡在空中的手停住,心底滋生出一絲期待:“所以今天的微博是你發的?”
“不是。”程簡扭頭否認。
餘音放下手,扶着牆面挪步:“不用,我自己可以。”
裙擺掠過稍粗粝的指尖,餘音甯願扶着牆走得艱難,也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幫助,她從來不需要他。
程簡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怎麼?朋友幫你一下也不行?”
像是動作笨拙的提線木偶突然注入了新的生命,餘音轉頭,答非所問:“程簡,你在娛樂圈開心嗎?”
程簡注視着她,久久不說話。
餘音扶着牆的手指慢慢蜷縮,她在程簡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可程簡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波瀾,她把視線慢慢移開,落在他的唇上。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幾分幾秒,程簡始終繃緊的嘴角忽然上揚:“當然開心,對着鏡頭随便說兩句話,笑一笑就能賺錢,這種生活誰都喜歡。”
年少談及的夢想在名利,和數不勝數的金錢香煙美酒美人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這麼認為,程簡也這麼認為。
餘音還記得,永遠都記得,是程簡十八歲生日許下的願望。
他說,因為享受在鏡頭後的每一刻,所以要成為最好的主持人,就像她立志成為最優秀的演員一樣。
是時間走得太快,所以他忘記了,還是自己太天真了,以為他永遠不會變。
“程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餘音直視着程簡的眼睛,以為他會改口,可程簡也隻是收起笑容,眸光冷淡:“你以前不也說會和我一直在一起。怎麼?隻許你不守承諾,我就不能違背初心。”
耳邊是玻璃被拍打的沉悶聲,餘音不知道眼下是該解釋還是該做出後悔的表情,她有了逃離的念頭。
轉身快步到門前,她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極力控制住顫顫巍巍的淚水流出,輕碰着唇:“沒事的話,你回家吧。”
漏進門内的暖光一點點被掩住,餘音仰頭看着黑沉沉的天花闆,淚珠大顆大顆地從眼眶中滾出來,順着下巴砸落在地上,染濕地面。
胃裡似在翻江倒海,喉嚨越發緊張,餘音捂着嘴跌跌撞撞跑進廁所撐着馬桶邊緣,面目猙獰地開始大張着嘴,企圖吐出些什麼好讓胃舒服些,但什麼也沒有。
真想把胃掏出來,再用鋒利的刀片切開,抓着在水龍頭下狂沖,直到洗幹淨再塞回肚子裡。
極端的兇殘的念頭一點點侵占着理智,腦子裡有兩團似霧似雲的虛拟物互相在審判,在辯論,最後引發一場令人頭疼欲裂的戰争。
程簡沒說錯,是她先辜負真心。
嗡——嗡——
口袋裡手機的震動聲宣告理智與感性的戰争暫時結束。
“狗仔真的和謝道翊是一夥兒的......”
手機裡傳出樂文夏憤憤不平的聲音,餘音捂着手機的收音口,急促地深呼吸之後,聲音卻比先前更嘶啞:“下周的綜藝,還是不推了。”
“啊?”電話那頭的樂文夏停頓了幾秒,又說,“好。”
挂了電話,餘音扶着牆極為艱難地走回卧室,她坐在床邊。
沒開燈,沒有月光的夜晚隻能靠高樓處的壁燈,稀薄冰冷的一縷光線照亮憔悴的面龐。
餘音摸出早上留在抽屜裡的那張便利貼,起身
到客廳拿了打火機,大拇指按下打火機的開關。
銀色的小孔中噌的竄出火苗,順着便利貼的一角向上燃燒,她借着将要熄滅的火星給自己點了根煙。
便利貼燒完了,她吐出白厚的煙霧,一行行的淚水地流向喋喋不休的嘴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别怪他,人都是會變的,你也變得不守信用,不是嗎?”
“别哭了、不許哭了、哭能解決什麼!”
她一遍遍地責怪自己,又一遍遍地安慰自己,直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