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簽終身合同。”

合作八年來，餘音第一次不禮貌地出聲打斷了蔣雲倩。她擡起下巴，語氣堅定：“但是這次我有條件。”

蔣芸倩臉上慈藹的笑容迅速收起，口吻嚴肅：“别告訴我，分手這麼多年了，你對他還有感情。”

沒有指名道姓，兩人對于這個人稱代詞心知肚明。

餘音眼裡的光閃了一下：“我二十五了，我可以兼顧好事業和愛情的。”

“餘音！”蔣雲倩提高了音量，“你的戀愛對象可以是富二代，可以是普通人，我都不反對，但絕對不能是他！”

“為什麼？”

“他随便定義你們的關系，除了給你添亂，他能給你帶來什麼？”

蔣雲倩很鐵不成地看着滿臉執拗的人，說：“你一個影後和一個娛樂圈排不上名号的人在一起，别說我不同意，你的粉絲看見你自降身份，你覺得他們會願意嗎？”

“可戀愛是我談，不是他們。”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兩雙眼睛互相瞪着彼此的畫面倒真像一對叛逆期的女兒和正在說教的母親。

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新人演員到影後，蔣雲倩是親眼看着餘音長大的。

蔣芸倩年近半百沒有婚姻沒有孩子，眼下也真把自己代入到餘音母親的角色裡，她掐了掐眉心，垂着腦袋坐回椅子上。

在餘音二十一歲之前，蔣雲倩都以為餘音心裡隻有拍戲，單純無比。也是在餘音生日那天，蔣雲倩收到了大家最畏懼的頭号狗仔發來的郵件。

照片拍得很暗，也是因為照片裡兩人頭頂的那盞本就老舊的路燈還被茂密樹葉遮住一半的原因。

盡管燈光再暗，那張五官清晰的側臉，任誰都能一眼看出站在台階上踮着腳，雙手摟着男生脖子的女生就是餘音。而和餘音接吻的男生彎了脊梁骨，同樣雙手相扣環緊女生的腰。

兩人吻得異常投入，絲毫沒注意到這樣隐私的畫面早已被人标好價格。

蔣雲倩看見照片的第一秒先是憤怒，然後是錯愕，最後她驚訝偷拍視角下的接吻畫面會比偶像劇裡看起來還要唯美浪漫。

隻是這張偶像劇氣息十足的照片，狗仔開口和蔣芸倩要價五十萬。

當天，蔣雲倩找來餘音把照片拍在桌上給她看，可餘音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蔣雲倩這才氣急了，曲着手指不停敲響桌面上的照片：“任何一個女演員在事業上升期爆出戀情都沒有好結果，你知道？”

餘音垂着頭，聲線平平：“知道。”

“知道你還敢！”蔣雲倩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下來，雙眼依然帶着怒氣地看向餘音，“什麼時候開始的？”

“十八歲。”

簡短的三個字讓蔣雲倩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蔣雲倩扶額歎氣許久重新擡眼望着面前表情寡淡的人：“今晚之前我要聽見你分手的消息。”

餘音紋絲不動的五官終于有了反應，她側臉朝向被烏雲映得灰暗的玻璃窗，嗓音顫抖：“今天下大雨，明天可以嗎？”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像是母親得知女兒早戀，蔣雲倩闆着臉，“今晚八點前如果我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按照合同你就是違約，那張導的戲你也不用去試鏡了。”

“好。”

蔣雲倩很欣慰，餘音是聰明乖順的孩子，也是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的藝人，沒有被所謂的愛情蒙蔽了雙眼而放棄自己的事業。

可孩子總會長大，再幼小的雛鳥也會有翅膀變硬的一天。

隻是蔣雲倩沒想到，隔了四年，餘音這麼聰明，識時務的一個人會甘願在一棵樹上吊死。

原本想着餘音因為年紀小還沒撞上南牆，也未涉足兇險的黃河才會這樣不死心，又知道餘音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所以蔣雲倩放緩了語氣：“你怎麼肯定他對你還有感情？如果他真的和你一樣，就不會發那樣的微博。”

“你是個獲獎無數的女演員，隻要你想，你随時都可以找到比程簡好一千倍一萬倍的戀愛對象，地産大亨科技新貴演員歌手，哪一個不比他強？”

“再說了，如果你的前任因為事業抛棄你，你會願意和他和好嗎？就算你願意，你能保證你們不會重蹈覆轍？”

事業和愛情，在幾年前餘音選擇了事業，放棄了愛情。

就算被人知道，大家也會說她有上進心。

可是抛棄那個記得她所有喜好的人，抛棄一個哪怕是冬日的淩晨也會陪她散步的人，抛棄一個隻要過馬路一定緊緊牽住她手的人，抛棄了在她入戲太深而情緒低落時候，那個逗她千萬遍也不覺得累的人......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銀針。

餘音盯着大理石的地闆，好像真有一千根銀針沿着喉管紮得心髒又緊又疼，可依然閉緊雙唇沒發出一點聲音。

她是專業的演員，她可以隐藏好自己的低落情緒。

餘音暗暗告誡自己。她擡頭看着将雲倩露出苦澀的笑容：“好，你說的話我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