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稚手心布滿薄汗,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怎麼圓這個謊。
她要是對陳明洲說自己是做夢夢到的,他一定覺得她腦子有病,還會說她搞封建迷信。
溫稚在心裡編了好幾個聽起來不太離譜的借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車子已經進了機械廠家屬院。
陳明洲将自行車停在樓下,拿走車頭挂着的包袱,沒繼續剛才的話題,就好像他剛才隻是随口一問。
他說:“我們上去吧。”
男人視野裡闖入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手指圓潤,指甲修剪的幹淨漂亮,隻是手腕上的紅痕青紫瞧着有些紮眼。
溫稚小聲說:“包袱給我吧。”
陳明洲将包袱遞給溫稚,轉身率先走上二樓,在走到樓梯拐角時碰見了兩個熟人。
是這棟二樓最後一家的魏家父子兩,都是機械廠的工人。
溫稚認識他們父子兩,她打了聲招呼:“魏叔,魏平。”
魏德看了眼溫稚,點了點頭,随即拍了拍陳明洲的肩膀:“好好跟你媽解釋解釋,她不是不講理的人。”
陳明洲颔首:“嗯。”
“師傅,我剛才去廠裡轉了一圈,有個機器零件出了故障,得要你出馬,你忙完家裡事趕緊過來,廠長還等着你呢。”
魏德的兒子魏平從後面繞過來,他比陳明洲小四歲,從小就跟在陳明洲屁股後面哥長哥短的叫着,後來進廠後更是拜陳明洲為師,跟着他學本事,溫稚見過魏平很多次,他幾乎隔三差五的來家裡找陳明洲。
魏平朝溫稚也打了聲招呼:“嫂子。”
這次他跟着師傅一起下鄉,不知道陳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還是今天上午他和師傅回來聽别人說起才知道陳家出了事。
師傅要去棉紡廠問他嫂子還願不願意回陳家,陶嬸兒攔着不讓師傅去,說她既然走了就沒想着再回來,她還聽說溫家已經給溫稚相看好了對象,這兩天就要嫁過去。
陶嬸兒為這事氣的跟師傅發了好一通埋怨,師傅最後還是去了棉紡廠,而他則去了廠裡跟領導彙報和師傅下鄉的進度。
聽到魏叔提起婆婆,溫稚抱緊懷裡的包袱,心再一次忐忑起來。
上次爸媽在陳家鬧得那麼厲害,還揚言說我女兒才不會給一個短命鬼守寡。
想到爸媽說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難聽話,也不知道婆婆還會不會讓她進陳家的門?
和魏家父子分開,陳明洲帶着溫稚上了二樓。
晌午飯剛過,樓道裡還殘留着飯菜的味道,欄杆圍牆上挂着各家各戶晾曬的被褥。
水房裡有好幾個大嬸探出腦袋看陳明洲領着他嫂子回來了,和陳家挨着的何家媳婦黃雯抖了抖濕哒哒的衣服,朝外面瞥了眼跟在陳工身後,抱着包袱耷拉着腦袋的溫稚,“咦”了一聲:“陳工他嫂子還真回來了!”
黃雯問旁邊人:“我聽說陳工他嫂子明天不是跟暖瓶廠的傻兒子結婚嗎?咋地,婚事黃了?”
旁邊嬸子嘴一撇:“我哪知道。”
外面有看熱鬧的老太太喊:“陶芳妹子,你小兒子把你大兒媳婦帶回來了!”
陳明洲推開門,側過身讓溫稚進去,随後将房門一關,徹底隔絕了那些想看熱鬧的人。
第一次踏進陳家是婆婆和陳明洲領着她進來的,當時剛辦完酒席陳堯書就走了。
第二次踏進陳家,還是陳明洲領着她進來,隻是和第一次進來的心境不同了。
“……媽。”
溫稚低頭看着坐在四方桌旁的陶芳,臉上又臊又紅。
原本鼓起勇氣想解釋一番,陶芳一拍桌子,冷聲道:“别叫我媽!我可沒你這麼大的女兒!”
溫稚一下子噤聲了。
陳明洲看了眼垂着腦袋,隻一味抱着包袱不吭氣的溫稚,眉峰微皺了下,走過去一手托起陶芳往屋裡走。他明明沒用什麼力氣,陶芳愣是掙脫不開,她氣的瞪了眼陳明洲:“你拽着我幹啥?!”
陳明洲:“進屋我給你解釋。”
屋門一關,陶芳撒開手就在陳明洲肩上抽了幾巴掌,被打的人沒什麼反應,倒是陶芳的手心麻疼麻疼的,她氣的腦門發暈,隔着門指着外面的溫稚:“你别告訴我你想護着她!你别忘了她們溫家人說過什麼!他們說你大哥是短命鬼!說他們閨女憑什麼給我兒子守寡!”
“我們陳家哪裡虧待他們溫家了?别說青城這一片了,就往其他地方看,誰家娶媳婦給四百塊錢彩禮,還帶三轉一響的?我們陳家都沒覺得虧,他們溫家倒還覺得虧了!他們一口一個你大哥是短命鬼,那我還說溫家老三是喪門星!還沒進我陳家的大門就把我兒子克死了!”
陳明洲聲音一沉:“媽!你話說的太過了。”
“我說的再過分能有溫家那那兩口子過分嗎?!”
陶芳說着說着激動的哭起來,哭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她命不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