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寒放下了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畫完了?”
“是你啊。已經畫完了。你工作做完了?”
施明寒轉頭,和畫上的人臉交映。
謝以清一開始心中莫名緊張,畫中的人實在有些死亡的意味。
看到他鮮活的雙眼微微瞪大,語氣疑問,那抹緊張才消散。
“工作永遠做不完。”謝以清靠近伸手,擦了下施明寒的眼角,“能畫畫就這麼開心?感動到哭?”
“哪有。”
施明寒斜睨了他一眼,他為什麼哭曾誠肯定告訴他了,就是想開他玩笑。
謝以清也不生氣,把目光重新放到畫上,眼裡止不住的驚豔。
他不是藝術家,不代表他沒有品鑒的能力,這幅畫無論是技巧還是情感,都很不俗。
施明寒也很滿意這幅畫,甚至他覺得,自己短時間内是無法超越這幅畫的,因為這幅畫太複雜——無法用某一種情感概括,每一筆都是他前二十幾年中某一次的回憶乍現。
他像在原野裡撒歡的小狗,不加節制地傾注,不同的感情或許互自喧賓奪主,但它們實在太濃烈、太飽滿,像一個個旋渦,把觀衆的心吸進去。
見謝以清遲遲看着,頓時起了炫耀心,“怎麼樣?評價一下。”
“讓我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飽滿。畫中的少年走過痛苦,尋到了愛,他很幸福,連向日葵都在為他高興。不過我更喜歡這條路上留下的血迹,像是一團火在怒吼,帶着憤怒與反抗。這讓我覺得,即使最後少年沒有尋到愛,他也依舊會繼續走下去。”
确實,如果隻是單純經曆苦寒得見梅花,會落入俗套,對血迹進行處理之後,則令人産生另一種可能的遐想,豐富了整體的層次。
他原本的構思中,隻想讓血迹訴說少年的苦難,暗紅的顔料落在石子上,冰冷而沉重,畫着畫着,胸中怒火如烈焰翻湧,筆觸不自覺變得激烈,暗紅中夾雜一抹刺眼的朱紅。
這麼理解沒問題,如果畫中的少年就是施明寒的話。
雖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穿越之謎并非謝以清能夠想象出來,能看出這一層足以撞進他的心坎。
“畫中的少年是你嗎?”
謝以清突然發問,引得施明寒側目,他還真能猜到?
施明寒沒有回答是或不是,隻說“我就在這副畫裡。”他是一朵向日葵,衷心地祝福原身。
開心于居然有人和他共鳴,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師,也總是能發現他藏匿在畫中的小巧思。
他還問過為什麼老師能一眼發現,老師說想要不被發現需要一種情緒掩蓋另一種情緒,就像魔術表演,本質是對心理的利用。
有些惆怅,如今他已經明白了老師的話,卻相隔兩界,無法傳達。
謝以清把施明寒的低落理解為想到了過去,畢竟這幅畫中對母愛的追求也很明顯,于是有意岔開話題。
“曾誠說你還沒吃飯,正好我也沒吃,我請你?”
“好啊。”
不說沒感覺,一說肚子就餓了。
施明寒向來不會克制自己的口腹之欲,正好有謝以清這個“本地人”帶路,體驗一下這裡的美食。
說起這個,蔣正安應該已經發現自己被放鴿子了,現在都八點了。
掏出手機,果然有他的未讀消息,連着十幾條,看出來生氣了,以前也是,隻有生氣的時候才會發這麼多消息。
施明寒給他設置成免打擾,點都沒點開看,晾他幾天。
曾誠知道謝以清要請他吃飯就沒跟着,說要找其他兄弟吃飯,不打擾他們約會。
結果他們在餐廳遇到了蔣正安。
剛剛聽到約會就害羞的施明寒:……
擡頭看謝以清,沒有反應,是知道蔣正安在這所以才帶他來的嗎?
不愧是反派,真是消息靈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身“最喜歡的地方”在哪。
蔣正安先看到的施明寒,正要發作,就看到了謝以清。
然後開始腦補,什麼控制欲強不允許施明寒離開自己的視線,什麼不讓施明寒和其他的男人接觸。
施明寒說過一切都是為了他不是嗎?
這樣的施明寒怎麼會放他鴿子,一定是謝以清這個瘋子綁架了明寒。
都怪他太弱小,才需要獻祭施明寒。
等他推翻謝氏,他就……
他就幹什麼呢?
他對未來的規劃裡就沒有施明寒的選項,蔣正安忽然有些疑惑,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但是最後,所有情緒都化為了對謝以清的怨恨。
恨他奪走了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