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急得不行,葉憬剛癱倒在地沒多久,外面便來人禀報,說是家主有事尋大少爺。
一人一系統頓時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多想,隻能先将失手的爛攤子藏起來。
“無妨。”
梅負雪心理安慰,“大不了到時候再偷出來。”
系統一聽,由衷覺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真正的葉憬這會正在他的床上睡的比豬都死,也不知道梅負雪那一下怎麼打的,捏着鼻子把人按冰水池子裡泡都沒反應。
【那是祁白川送給咱們的,還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
“事态緊急,”梅負雪倒是不害怕,“你家宿主不是傻子,那家夥打半天架都沒回來,指不定半路跑了,關鍵時刻還得靠我自己。”
話雖這麼說,但系統明白梅負雪是在開玩笑,祁白川要是真跑了,何至于這麼大費周折把他們搞到這來。
葉家的主掌人實力不是小輩能比的,它隻期望眼下千萬不要露餡才好。
“而且……”梅負雪又在識海裡出聲,但這次有些奇怪,系統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下文。
它忍不住追問:“而且什麼?”
梅負雪沒有吭聲,隻是稍擡着額,目光一路穿過屋内玲珑木具,看向高座上的人。
葉鴻赫,現任葉家家主,從葉憬的記憶中能得知這是位深居簡出的父親,哪怕是芸城的百姓,也未嘗流傳過多少與之相關的消息,這一點倒是挺令人驚訝的。
但還有一個更匪夷所思的事。
如果說現在的葉鴻赫久為人知,那以前的他更加神秘莫測,甚至于直接閉關修煉數載,不顧的年幼的兩個兒子,放任其自由生長。
真是個奇怪的人。
“你想說什麼?”
葉鴻赫突然發話,眼角細紋因為他面部的牽動愈發深。
梅負雪回神,頂着臉上自己易容的殼子扮演得惟妙惟肖:“父親,葉家雖有求于韓峥,卻也不倚仗于他,此人真實性情如何我們還不知曉。”
“但是......”他故意拐了個彎,又掏出一塊令牌。
這次的令牌跟方才的玉佩差距甚大,為精木雕刻,卻也小巧精緻。
葉鴻赫低頭看了眼那再熟悉不過的葉家弟子令牌,問道:“本家弟子跟他有何關系?”
“關系不大,但卻能入他的眼。”梅負雪耐心解釋,“父親應該有所耳聞,我幼時外出雲遊曾遇一乞兒,覺得那孩子聰明可愛,便帶回本家做了個外門弟子。”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實不然,我所去之地為邊郊,那裡詭獸出沒兇險萬分,方圓百裡都不一定有人煙,現卻有一乞兒流落至此,很是離奇。”
“我當時疑惑,拿出葉家法寶探測,果不其然,發現了那孩子得天獨厚的氣運。”
“所以?”
葉鴻赫眸色有些沉。
“所以不久前他的氣運派上了用場,韓峥來時應當也看出了他的不同,一眼便要他作陪,可中途出了變故,最後這事沒成。”
梅負雪猜測着葉家主的脾性,從葉安走後就不再喊韓仙君,現在一口一個大名喊得十分順暢。
“此次葉家弟子出事,論道名額空缺與含虛宗脫不開關系,不如趁此把那位氣運極佳的弟子塞入隊伍,剛好探探他的底。”
“……”
屋内過了好一會都沒有聲音。
梅負雪依舊保持着謙卑的态度,看向高座人的眼神透着葉憬獨有的畏懼,和其他莫名的意味。
獨不見退縮。
又過了片刻,他輕聲開口打破沉寂:“父親意下如何?”
“按你說的做,”葉鴻赫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捉摸不透,“論道弟子還差一位,盡早處理好。”
話畢一轉身,靈力肆起,威壓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湧出,頃刻淹沒整個屋子。
梅負雪溫馴地垂着首,額頭不見一絲汗,他站在那裡,脊背微躬,世家掌權人的陰影遮住他消瘦的身子,經脈灼燒複起,有疼痛徐徐漸進,蔓延至全身。
他緩緩擡起頭,微笑以對:“是,不負父親期望。”
……
祠堂内。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烏沉沉壓在半掩的門上,翻墨似的,嘩啦一下濺了大片。
打掃弟子拭了下汗,跪在地上,大門影子埋了他半身,他低着頭恍若未查,手中擦拭動作不斷。
“真奇怪,最近怎麼越來越冷了,凍得人骨頭都疼。”
小聲嘀咕兩句,弟子不敢懈怠,百忙中瞟了外面兩眼,拖着身子繼續忙活。
可這擦着擦着就發現不對勁了。
小寒天黑得早,但這也忒早了,他埋頭縮在這一方地,竟感覺沉悶得喘不過氣。
心中無奈歎氣,他直起身想休息少頃,剛動了下腿,落在身上的黑影便驟然一閃。
他:“?”
弟子蓦地意識到什麼,猛然擡頭。
祠堂燭火噼啪作響,百十尊牌位倏地顫動不止,濃墨般的影子拉長延伸,逐漸交織成一張嚴絲合縫的大網,将他牢牢罩在其中。
光亮閃爍的一瞬間,他隐約看見一個撲朔的白影。
說不清是玉雕還是冷石,有些不真切。
他愣了片刻,察覺不對,立即扯開嗓子。
“來人……咯……嗬。”
雙腳離地,人影在半空中晃蕩幾下,頭一歪,徹底陷入長眠。
祁白川松開手,悶響過後,指尖迸出一簇火花,做了個虛籠的手勢。
也不知那火是如何制成的,挨着地上人的一瞬間,火蛇遽烈,張開大口吞噬殆盡。
嘩——
最後一絲灰煙消散。
與此同時,整個祠堂似乎被觸到什麼禁制,金石當啷聲驟起,堂門“嘭”地緊閉,數百牌位争鳴,血線如鬼魅般爬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整個祠堂。
祁白川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眼皮微擡,紋絲不動。
直到那血線蔓延至他的腳下。
“當。”
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牌位裂痕遍布,将碎未碎,血紅色紋路卡在縫隙中不上不下,頗有些好笑,他五指猛松散地把着劍柄,劍鞘那頭抵上血紋,然後輕輕一敲——
靈光噴湧而出,世家百年的傳承供奉轟然炸裂,牌位零零落落絞滅在暴虐的靈力中,化作齑粉随氣流沖破祠門,散在半空。
祁白川試過手,眼尾觑向身旁,順着大敞的門看見外面暗沉的天——
那是葉家正堂的方向。
稍作停留,他沉吟片晌,拿出象征着首徒的令牌打入一道訣,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
家主寝居。
陣法遍布床榻,葉鴻赫剛回到居所,瞳孔零星血絲纏繞,俨然是一副極度疲憊的模樣。
床邊有什麼東西閃了兩下。
正欲沉心修煉,誰知心跳忽地一停,他蓦然意識到什麼,但來不及反應,疼痛便毫無防備襲來。
經脈撕裂霎時如墜火海,濁氣所過之處蝗蟲過境,悍然摧毀所有根基。
他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