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者大膽詢問都被一一打了回去,隻留下一句“無從奉告”。
黎明将至,大家也顧不得再折回安睡,一時間衆說紛纭。
“葉家今日怎麼了?”
“我離得近,剛好半夜出來吹風,看到葉家祠堂炸了呐。”
“炸了?這都能炸,誰幹的?”
“不知道啊,肯定是個伏虎降龍的能人。”
……
伏虎降龍的能人正被颠的幾欲嘔吐。
梅負雪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趴在某人肩膀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而為,他們走的地就沒一個正常人能去的,不是上樹就是飛天。
關鍵飛就飛,踩個劍也算個事,某人就非得展示自己高超的輕功,硬是徒步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走出一條路來。
“祁……”
腰腹卡在肩骨上,猛地一下墜又倏然停滞,梅負雪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
“祁……表兄……哥,咱能換個人走的地嗎?”
刮着臉側的烈風一停,他頓時如獲新生,踉跄着揪住人衣服,扒拉着要下來。
誰知身子還沒移位,又被按了回去。
“你想去哪?”
祁白川停下腳步,将人帶至某處房檐上,自上而下俯視着地上看熱鬧的一群人。
“我……”
梅負雪嘗試掙紮。
這個姿勢實在難受,尤其是當他不顧經脈損毀強行動用靈力殺人,即便陣内非真身,依舊給他反噬得不輕。
“我想回我的床上。”
他誠懇道,邊說還邊戀戀不舍地遙望牆内。
祁白川面色不善,掃過遠處一連串高低起伏的房子,淡聲道:“塌了。”
梅負雪:“……”
“那我怎麼辦?”
“不知道,”對方心情應該不太好,“睡大街吧。”
“……”
“噢。”
或許是知道自己費口舌也無用,梅負雪從鼻腔裡低低悶出一聲,老實蜷在對方肩頭,還往腰間墊了隻手。
……
祁白川到底沒那麼狠心,挑了家上好的客棧便抱着人上樓。
梅負雪進門前無意往旁邊掃了一眼,遠遠就看見一隻歪倒的棚子,可還未等他仔細觀察,視線陡然一轉,整個人就被祁白川拎着換了姿勢。
動作之自然就好像在管教自家小孩。
腰間酸痛襲來,他倒抽一口冷氣,呲牙咧嘴捂着腰窩。
事實上對方飛的時間不長,不過幾息就到了地,換成以前這樣倒挂幾天他都不是事,但現在不一樣,腦袋回血的感覺讓他整個人幾乎要暈厥過去,連眼神控訴都做不到。
梅負雪躺地跟死魚一樣,無知無覺被人放上床。
“舒坦了?”
頭頂傳來聲音,他閉着眼,翻了個身,假裝沒聽到。
未料這一裝還真就半天沒再聽到下句。
屋内靜悄悄的,他又等了片刻,終于忍耐不住了,小心翼翼移動身子漏了個縫。
結果正好對上床邊那對始終未動的目光。
“……”
“哈。”
梅負雪幹笑兩聲,亡羊補牢:“還成。”
頭頂又道:“靈力用得順嗎?”
“……”
現在梅負雪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照這話的意思,自己那點可憐的法子應該早就不是秘密了,對方應當對自己偷來的……
哦不,是交換來的靈力了如指掌。
“要不……”他試探道,“你給我點?”
屋内又是一陣沉默。
【宿主】這時候識海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哪有?”
他一邊觀察上面人的臉色,一邊偷偷識海冒頭。
【你在陣内動手的時候,我喊得撕心裂肺讓你停下你都不理我,是不是暗中把我蔽了?】
“……”
得,現在是兩方逼問,他有嘴也說不清。
沉默少頃,在被系統追問和被某人倒挂中他果斷做出決定。
“我那也是迫不得已,我孤身一人在外面肯定有人找我麻煩,這不,剛賺了點靈力就來投奔你了,錦上添花比不過雪中送炭,最後我不是還幫你解決了個對家麼?”
越往後說聲音越小,越往後說聲音越心虛,可心虛過後又是一陣疑惑。
話出口沒帶腦子,梅負雪說完才發覺自己慫的驚奇,心虛的次數也逐日上漲,毫無原先那種說翻臉就翻臉的決然。
對此他不由發出感慨:寄人籬下就是難,他這種地位的都得走一步算一步。
“為什麼出手?”
祁白川移開目光,神色間卻不見舒緩,隻是沒有再逼得那麼緊了。
“因為……”梅負雪沉吟片晌,“他那副樣子,明擺着劍朝我來,我不能受這個氣,肯定要親自給他教訓。”
“……”
祁白川垂眸,一言不發又看了他良久,沒太多情緒,也無太多審視的壓迫,隻有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雪風氣息。
像是深埋已久的醇酒,慢慢發酵充斥滿整個屋内。
似乎是知道對方打心底裝傻,不願再費神。
一聲輕響,他俯身側坐在床沿,态度強硬,将床上人的手腕抽出來,搭上兩指緩緩探入靈力。
梅負雪乖巧枕在床頭,眼睫簌簌煽動,一點點描摹着對方手上半結痂的傷,難得沒有再搞什麼幺蛾子。
經脈疼痛隐隐發酵,竊來的靈力還未來得及撫平舊傷,就被自家主人的突如其來的舉動透支幹淨,現如今河床幹涸,半分力勁也使不出了。
動手時氣血上湧,隻想着快點做掉麻煩,現在疲憊姗姗來遲,專挑人脾氣不順的時候咬麻筋,讓人忍不住想打個哈欠。
梅負雪也這樣做了,做的合情合理,做得坦然無畏。
黎明已至,黑鴉拭過殘月,薄薄的光透過窗紙镌刻出兩具消瘦的身形,床沿邊上的兩隻手就顯得格外白淨。
腕上觸感仍在,對方似乎松了一松,抽離遠去。
身上蓦然一沉,梅負雪偏頭看了一眼被褥,又等了一會兒。
果不其然,暖流複淌而來。
徹底阖眼前,系統還在識海孜孜不倦地追問:【為什麼要出手,得不償失啊,現在好了,傷勢不輕反重,可有你苦頭吃】
梅負雪睡意朦胧聽得耳朵疼,随口呢喃了一句:“我要是不動手,現在躺着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