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無奈:“吃完再随我去葉家。”
話甫一落下,就見身旁人又扒了兩口飯。
……
陣法覆蓋的範圍極大,葉家祠堂隻是其中一處入口,還有數個小陣門隐藏在暗處,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地,譬如——某位長老的後花園。
這位長老正怒目圓睜地與葉憬對峙。
正堂門口,青天白日下,一衆葉家弟子眼冒血絲,如喪考妣,狗見了都要喟歎一聲忠義,實則是吹了一整晚冷風,不明所以呆瞪瞪聚在一起裝樣。
長老站在嶙嶙碎石上,手中拿了個物什,衣袍淩亂卻擲地有聲:“我原先怎麼說的?不讓你們搞這些東西,你們不聽!”
有弟子竊竊道:“就連家主都沒料到韓峥會如此肆意妄為。”
長老呵斥:“你還敢提家主?”
……
二人來到葉家時就是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場景。
“喲。”
梅負雪此刻就站在正堂唯一完整的石階上,好奇地打量周圍一群人。
“還挺熱鬧,葉鴻赫都沒了他們還有心思扯家常。”
祁白川召回劍,這次沒再扛着人走,大發慈悲帶人禦劍而來。
二人站在人群中央位置,卻無一人将視線投過來。
細看去就能發現,兩人周身靈光閃爍,像是蒙上了層薄薄的罩子。
觑人要動,他道:“别亂跑。”
梅負雪“噢”了聲,收回腳,毫無自我反省的态度。
……
那邊葉憬聽到這番訓斥的話語,不太高興,沉着臉反駁:“我早在葉家出事之前就安排底下人防備着韓峥,可我就算說出來又有誰信我?”
“你何時安排的?”
長老質問。
葉憬一噎,含糊道:“就在昨日。”
“好,”長老也氣急了,“現在家主出事,韓峥音訊全無,你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
葉憬抿着嘴,不說話了。
但總有人不察眼色,非要問出個所以來。
“韓仙君為什麼會跟父親扯上關系?”
葉安急急忙忙推開人群,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
他昨晚沒撐住,跑去外面睡了一夜,今早醒來回家,就見衆人齊聚一地,如臨大敵。
話一出口,弟子間窸窸窣窣聲肉眼可見的安靜下來。
大家都默契地将目光放在葉安身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阻攔又不敢阻攔。
葉憬怕他再惹事端,趕忙将人拉至一旁,眼神示意他閉嘴。
可葉安是什麼人,當機立斷掙脫束縛,湊到長老身邊刷存在:“長老,韓仙君風光月霁,必看不得我們受苦,眼下葉家急需救援,不如求他來幫忙。”
“……”
弟子們不約而同移開目光,生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長老氣地吹胡瞪眼,幾欲一巴掌呼過去,又念及葉家子嗣稀缺,在最後關頭生生忍住了。
“你這個……你……”
他說話都不利索,指着葉安腦門的手都發抖。
終于,有弟子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将葉安帶至一邊,小聲解釋:“二少爺,可别再說了,長老正在氣頭上呢。”
見對方還想張嘴,弟子立馬繼續接話:“昨晚長老聽見異動趕來查看情況,誰知剛經過後花園人就陷進去了。”
葉安注意力被轉移,追問道:“陷進什麼去了?”
“陣法,”弟子壓低聲音,不敢放在明面上,“還不是一般的陣法,差點命都沒了,長老出來後就在藏書閣翻找了一夜,發現那居然是個失傳的詭陣。”
葉安聽到這,是真的按捺不住情緒了。
“詭陣!?”
“二少爺,小點聲。”弟子馬上制止,“這事鬧得人心惶惶,長老不敢大肆宣揚,你可不能說出去。”
“哦哦哦,好的。”
葉安被吓住了,他一個次子,平常家族要事都輪不到他,遑論這種驚天秘聞了。
“還有啊,”弟子環顧四周,見無人關注,又透出一個消息,“這陣法跟韓峥還脫不了關系。”
“為何?”
“因為長老在詭陣中撿到了他随行弟子的令牌。”
“……”
兩人自認為說話聲不大,實則也真的不大,周圍一群人,包括長老在内都沒聽見響動。
若有人放出神識,自然能察覺,可現在這種情況沒人有那個賊膽。
怪就怪在好巧不巧,他們自作聰明選了個雜亂的地——正堂的台階旁。
祁白川就夾在兩人中間,手中拎着個外衣袖子,面無表情地聽完這段談話。
而衣服的主人已經跑到另一邊光明正大觀摩那位倒黴長老手中的令牌了。
“……”
手指一動,嗖地一下,遠遠飛來個身影,那身影還有點不情不願,伸長手差點把旁邊的弟子也拽過來。
人未至聲先至:“你幹嘛啊,我還沒看完呢。”
祁白川一句話不說,把衣服重新幫人套上,做完這些又不知從哪抽出根繩子,就着人手腕系了個死結。
梅負雪有點不滿,但礙着對方臉色不太好,就沒敢掙脫。
他眸光一掃,看見台階二人還在低聲細語,且皆一臉震驚惶惶,忍不住偷笑:“活該。”
祁白川扯了下繩子。
旁邊人立刻閉嘴。
但明顯威勢不大,今日估摸剛睡醒的緣故,梅負雪精神氣旺盛,沒過一會兒就得了趣。
繩子不算短,能供他圍着繞兩圈,稍微一拉繩随叫随到,他正急于沒人分享樂趣,幹脆一使勁,把人直接拉下台階換了個位。
祁白川:“……”
他身形一晃,穩住步子,耳邊傳來對方略顯興奮的聲音。
“我給你說,那個陣法還有掩飾的作用呢。”
梅負雪說得很起勁,絲毫不管對方已經麻木的臉色,“本來我臨時弄了個牌诓葉憬,細節處假的不行,結果他壓根沒仔細看,當真了!”
周圍結界既能隐身,又能防音,但他像說到什麼秘寶般,賊兮兮的擡手做了個半掩的姿勢:“我半路出了差錯,令牌被韓峥派來那個的弟子奪走,一路帶到詭陣裡,最後他人被我殺了,令牌也就落到陣内。”
祁白川颔首,示意自己聽見了:“然後?”
梅負雪問:“你出詭陣的時候還幹了什麼?”
祁白川:“順手拆了其餘幾個陣眼。”
“那就沒錯,”梅負雪笑的停不下來,“估計你沒注意,有個葉家長老不小心掉陣眼裡了,你一拆陣,陣法裡的空間就都糅雜成一團,那長老剛一進來,恰巧令牌也傳過來了,對着他頭頂就往下砸,不信你去看看,現在還有個包呢。”
“……”
祁白川略過他頭頂某處還沒消下去的紅潤,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出聲。
“那令牌本來就粗糙,經過詭陣坍塌的動蕩,瑕疵都變成外傷了,他們現在都覺得昨晚的事是韓峥幹的。”
梅負雪說到此處,又開始拽繩子:“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笑。”
祁白川木着臉,任由胳膊晃了兩下,然後回答:“是。”
結果繩子拉得更起勁了。
“……”
似是歎氣,也似是習慣了般,他道:“我本對韓峥無印象。”
梅負雪接下腔,一本正經煞有其事:“但托我的福,你成功認識了一位對手,下次見到他,咱們就能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