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梅負雪,是葉家撿來的乞兒,葉家大少爺欲将我送去陪客,半路出了變故碰上祁仙君,他人美心善見我可憐便救下我,帶在身邊做了個随行弟子,你能明白我的難處嗎?”
裴初心道您這話編得有點離譜,剛才首徒那般養祖宗的作态難不成都是裝的?
梅負雪很有耐心:“咱們暫且不提這個,裴仙君這趟路程是要去哪?”
見話題回歸正常,他頓時松了口氣,忙不疊接道:“ 巫城,城主府,我此行本就要去這,但因祁仙君親自出手,所以半路先去了葉家。”
“這樣啊,”梅負雪恍然大悟般慢慢點了兩下頭,“仙君真是辛苦,要不是葉家突現詭陣,此行應該會輕松不少。”
“其實都差不多,”見對方無意刁難,他也放松不少,“詭陣泯滅已久,我剛才在葉家查看,發現陣法威勢消減不少,證明它其實并不算完整,大概是有人觊觎其威力,照馬畫虎做了個仿制品。”
“那要是完整的呢?”
梅負雪問。
“完整的?”裴初不假思索,“那就需要克詭的佛修,亦或是靈修渡劫成仙後的本命招式才能壓制。”
他說完,又猶豫了少頃,安慰道:“不過公子不必多心,佛詭早已泯滅,出不了亂子,至于仙……當世還無人能參透,若我有生之年能見一面,也算無憾了。”
“說得也是。”梅負雪點頭,回了個淺淺的微笑。
那笑容不同于方才的做作,而是摻雜了點天真無邪,如剛冒頭的花蕊,看得裴初出神了一瞬。
日光順着簾縫鑽入車内,磨平了那張消瘦面容的棱角,梅負雪靠在車壁上,手撐住地,身子随着颠簸的獸車搖晃,眼眸随着外面飛速掠過的攤鋪微微發亮,像個初入塵世的孩子。
“仙嘛,”他轉眸看向對面,意懶情疏,“我也很向往,隻可惜無緣得以一見,隻能在話本上解饞。”
“至于成仙後的本命招式,我就更向往了,不知道它的用處究竟是何。”
梅負雪忽而坐直身,往前挪近了一點,“仙君你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嗎?”
裴初猝不及防撞入那雙熠光的眸子,腦袋約莫是生了鏽,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變似乎并沒有察覺不妥。
他皺着眉,仿若真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
良久,才夢呓般喃喃道:“我的心願……”
“仙君一時記不起來也無妨,我這人會摸骨看相,不如讓我嘗試一番?”
“嘗試?”
他喃喃重複。
“對,仙君将手給我便可,我自會給出真相。”
梅負雪輕聲說着,俯身趴在矮幾上,袖中那隻白如玉瓷的手緩緩伸出,落在二人中間。
裴初手翻向上,露出那張粗粝的掌心。
兩指距離越來越近。
“我熟通此道,仙君不必緊張,隻需……”
他眸中晦暗:“隻需将你的……”
嘩——
眼前豁然一亮,梅負雪猛地後退,翻飛的簾子扇在他小臂上,冷風頓時簌簌撲了滿身。
胳膊動作慢了一拍,“咣”的一聲,矮幾發出巨響,那隻向來碰不得傷痛的手被按在桌上,掌心朝下隔着幾根指骨死死貼住木闆。
裴初陡然一驚,如夢初醒般看着大敞的車簾。
“我說過,”聲音喑啞,帶着不可忤逆的強勢,“我給你靈力。”
梅負雪緩緩擡起頭,眸光似刃,那副皮囊帶來的乖順病弱蕩然無存。
他嘲哂道:“你拿什麼給?”
祁白川邁步上車,一把拉下簾,将所有的昏沉都束在這方狹隘的空間中。
二人同行以來愈散的迷瘴重新聚攏,恍惚間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傳聞中遙不可及的首徒鋒芒徹底顯露出來,牢牢壓制住這位身份不明的冒充者。
他慢聲道:“你知道最便捷的恢複方式是什麼嗎?”
梅負雪抿着嘴一言不發。
祁白川面色難看,話中也夾了冰碴:“道途不同,修煉方式不同,但若是道途無差,有種方法可以一蹴而就。”
“什麼?”
梅負雪出聲。
雪白袍裾劃過地面,二人間空隙驟減,濃厚的陰影覆蓋住梅負雪全身,祁白川自上而下俯視着他,冷漠如霜,不帶任何雜念,清晰念出那個字眼。
“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