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天因為太過驚愕而有些思維遲鈍,面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柳家小女兒,他此時隻覺得無比陌生。
他陡然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一些,也不知在何時已經鍛煉出了遠超一般人的氣勢與壓迫感。
那雙漆黑的眼眸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豎瞳,又像是沒有感情的神明之眼,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而他是一隻無法逃脫的獵物,又或者是一隻無力反抗的蝼蟻。
“對、對不起,櫻櫻……”像是被誰捏着喉嚨一般,他艱難地從嗓子裡吐出字句,“是爸爸不對,誤會了你……”
太荒唐了。
他身為父親,怎麼能在這種場合對女兒低頭呢?
他作為父親的威嚴,作為薄家家主的威信,作為男人的顔面今後都會蕩然無存!
可是,面對柳夢之明明帶着笑容卻像是沒有表情的臉,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指責自己的小女兒是很容易的事,但他能夠指責柳夢之嗎?
那是柳家極其看重的子嗣,是輕而易舉就能左右一個行業的格局,随心所欲就能創造商業價值的天才,也是柳家下一代家主最有力的競争者。
要是有兒子,相比起把女兒嫁給柳慕之,他一定更傾向于讓兒子與柳夢之結婚。
柳夢之現在比柳慕之更能代表柳家,其分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過了她的那一雙父母,是他需要拉攏的對象。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對自己的小女兒“獻媚”,但當這些念頭閃過腦海時,他本能地屈服了。
“哇,叔叔你真棒!”柳夢之拍了拍手,誇張地贊歎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叔叔為我們這些小輩做出了表率,我們今後一定能學以緻用。”
她的話語讓薄雲天感到恥辱,也讓其他人無語。
從薄雲天闖進餐廳的那一刻起,薄柳兩家的内部矛盾就堂而皇之地擺到了人前,在場衆人跟着看了一場大戲。
但要說最受震撼的人,那一定是薄櫻無疑。
她從沒有想過……又或者說隻敢幻想過,父親有朝一日不得不對自己低頭。
那個從來都理直氣壯、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因羞辱漲紅了臉,而她感覺到的隻有痛快。
原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父親的愛,不是他的回心轉意、幡然醒悟和自責忏悔,而是更單純更直白的東西。
她的複仇其實可以通過最簡單的形式去達成,那就是把薄雲天踩在腳下。
薄櫻緩緩轉頭看向柳夢之,對上的是那雙漆黑冷靜又隐約帶着笑意的瞳眸。
她覺得自己正在被魔鬼引誘。
啊,如果讓她品味過這種複仇的快·感,如果讓她體驗過通往勝利的捷徑,那她不就回不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