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咖啡,又走了那麼久的路,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興奮又冷靜的奇異感。
在離婚之前,必須得先找到工作,再搬離張家明家。
她沒有存款,結婚這些年一些壓箱底的私房錢也被陸陸續續拿出來頂帖家用了。
張家明不是不肯給錢,但每次都等顧青引主動來要。
多要幾次,她便覺得自己好沒自尊,仿佛是小狗搖尾乞憐,平常買菜交水電費這些瑣碎的小錢幹脆就從自己那兒出。
張家明也會問她錢從哪來,知道是她墊付後,便說:“下次還你。”
但顧青引等不來下次,次次都是自己出錢。
現在要離婚,然而自己一窮二白,就算找工作租房子,至少也得攢到三個月的錢。
三個月,近乎一百天的時間,這中間的變數有多大呀。
念及此,顧青引的心沉了沉。
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麻煩宋談一段日子了。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顧青引不願給好友多添麻煩。想到上次在咖啡店裡的對話,她怕朋友現在還懊喪自己失言。
目前隻能暫時不表現出要離婚的意思,避免打草驚蛇,先攢到一部分的錢再繼續接下來的行動。
然而産生的變數比顧青引想象中要來得快。
門口的鞋櫃前面擺放着一雙彪馬的女士賽車鞋,鮮豔而紮眼的紅色,是捉摸不透的未來提前播放的預告。
她聽見客廳裡面媽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點綴期間的是一道清冷的女聲。
“突然把你叫來,實在不好意思。”
“沒有關系的。”
“聊了那麼久,還沒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你應該沒比我家老二大幾歲。”
後面的回答低了下去。
顧青引一邊傾聽,一邊往客廳裡走,踩在腳下的路仿佛沒有個底。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媽媽的身影,透着一股中年女性的壯實和滄桑,她黃木一樣的胳膊後面露出一截細軟白皙的皮膚,隐沒在沙發和靠枕中間忽隐忽現。
顧青引的視線再往前面探索,客廳裡的人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到來,紛紛停下話音。
清冷低沉的女音被收了回去,像播放白噪音的手機忽然被人按下暫停鍵。
一張端莊秀氣的面孔與她對上視線。
這是一張在人群裡面很難被人忽略掉的臉。
然而她眼下的淚痣卻格外突兀,像宣紙面上泛起的皺褶,一段悠揚樂曲中傳來的不和諧聲,青花瓷面上綻放的裂痕,讓人想伸手觸碰掉的污漬。
顧青引替眼前的女孩可惜,美麗的臉龐因為這顆多餘的淚痣破壞掉整體的平衡性。
“青引……”媽媽在旁邊呼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算獻喻變化再大,你也不用盯着人家看那麼久。”
啊……
她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
原來自己從進來一直盯到現在。
真是太……尴尬了……
但張獻喻?
張獻喻不長這樣的啊!
顧青引震驚得無以言表,她結結巴巴比劃記憶中張獻喻的樣子。
多久?大概是她跟張家明結婚的時候,三年前左右。
“你以前不是短頭發……”
嬰兒肥還沒褪去,圓滾滾的臉龐下巴透着一點尖,明明整個人的身子又瘦又單薄,但看起來還是一副小女孩的樣子。
“而且,我記得你臉上沒痣啊。”
是忽然冒出來的嗎?
張獻喻跟她解釋:“頭發已經留了一點時間了,臉上的痣是我找美容院點上去的。”
“為什麼跟之前變化那麼大?”顧青引還是不懂。
“因為之前流行奶t。”
“那現在呢?”
“嫂子。”張獻喻眯起眼,似笑非笑朝她望過來,彎彎的笑眼透露出無害的氣息,她眼角下的淚痣似乎也跟着動了一下,仿佛是玫瑰花葉片底下亮起的尖刺。
顧青引被她看一眼,鋒利的刺劃過她的心尖。
“現在流行娘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