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引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跟張獻喻見面的場景。
她留着一頭沒比脖子長多少的短發,煙熏妝,鉚釘鞋,皮質choker讓她看起來拒人于千裡之外。
比起打招呼,挂在她肩膀上的書包更快人一步,先行飛向沙發。
一向情緒不過臉的張家明被氣得當場破口大罵:“我今天專門叫你過來吃飯,電話裡面明明提醒過你,讓你穿得有個女孩樣,結果你臉上的妝畫得跟昨夜剛死掉的鬼一樣!你在大學裡就是學習怎麼做流氓嗎?”
“我在大學學的是藝術,我的穿搭是我的态度。這是哥特式風,說了你也不懂。”她朝他翻了個白眼,“你老婆嗎?在廚房裡忙嗎?我還以為是多重要的人呢?結果你就把她丢廚房裡幹活。”
“那是你嫂子!”張家明壓下脾氣強調。
“婚姻不易,先祝你倆百年好合。”她每句話都在以氣死他哥為目的。
餐桌上已擺好四菜一湯,顧青引為此忙活整個上午。
聽見外面的喧嚣,她趕忙端出最後一道硬菜走出去,怕自己再磨蹭一會兒,張家明會被氣得搶過他妹妹脖子上的choker,來一場哥哥式謀殺。
家庭和睦,還需要第三方的潤滑。
“先吃飯吧。”顧青引揚起笑臉招呼,那是她第一次和張獻喻見面。
對方的反應非常奇怪。
她一下從沙發上跳起,視線如同一隻突然伸出的手,似要将顧青引緊緊抓住。
顧青引不知所措地看向張家明,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懷疑是不是剛才在廚房呆太久,臉上的妝花了。
緊接着張獻喻又像被人抽幹所有力氣,重新坐回沙發,連原來嚣張又挑釁的書包此刻也頹然地蔫在原地。
“怎麼了?”顧青引關切地問,雖然兩人第一次見面,但她還是能感到張獻喻在見到自己的刹那,突如其來的壞心情。
張家明哼一聲冷笑:“别管她。她就是高中漫畫看太多看得腦子都壞掉,一直都這樣神神經經的。”
“沒有。”張獻喻難得在她哥面前突然喪失戰鬥欲,她給出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解釋。
直到今日,顧青引都不理解她說這句話動機。
“我隻是有點難受。因為我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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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拉回現在。
幸好林鳳霞不懂t是什麼意思,不然按照她一貫傳統的性格,一定會被吓得當場驚聲尖叫。
張獻喻早就在她和她哥面前出櫃。顧青引還替她擦過張家明因為震驚噴在她臉上的青瓜湯,所以對她現在直白的表述也是見怪不怪。
之前流行奶t,現在流行娘t。
所以前前面是流行哥特t嗎?
顧青引沒問,她回答:“好的。”
表示對其他圈層潮流的已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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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霞借口出去買菜,将房間騰出來給他們兩個。
顧青引清楚媽媽是不可能直接找到張獻喻,肯定是給張家明打了電話。
現在張獻喻出現在這裡,多半也是他的授意。
林鳳霞給張家明說了什麼,張家明又知道多少,她不了解。
顧青引将視線再度放回張獻喻的身上,這回是試探。
“你哥叫你來的時候,有跟你說什麼嗎?”
“他說你鬧脾氣,叫我哄你回去。”
“你好像不會乖乖聽你哥的話。”顧青引側目。
“你好像也不會無緣無故跟我哥鬧脾氣。”張獻喻迎向她的視線。
顧青引注意到她今天穿着一身OL系風格的服裝。掐腰修身的灰色T恤,勾勒出她身形的凹凸有緻,然而冷淡的服裝顔色卻像修女裹上的長袍。
“你長大了。”話畢她便立刻後悔,整個人仿佛化身為一座熱帶雨林,冒出陣陣濕熱的煙霧。
“人都會變的,我不可能一直那麼跳脫。”
很明顯,張獻喻理解錯意思。
顧青引沒解釋,她回家前灌下一杯冰咖啡,也許是咖啡因作祟,興奮在血液中跳躍。
她在生活中沒碰到過張獻喻這樣的女性。
見一面換一樣,另類,跳脫,冷淡,性少數。
種種特殊的标簽彙總成一個獨一無二的她。
因為沒見過,所以她的一切,對顧青引來說既邪性又危險。
她撇開張獻喻的視線,盡量不與她産生目光上的交接。
美杜莎也沒她可怕。
“我沒鬧情緒,你哥他在我們的婚姻裡面犯了原則性錯誤,所以我打算跟他離婚。麻煩你回去跟他說一聲。”顧青引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然後請張獻喻離開。
“嗯——”對方認真沉思,“原則性的錯誤是指什麼?”
顧青引:“……”
“你說的話含義太寬泛了。”張獻喻為了證明自己,繼續往下舉例,“這原則性的錯誤還包括騙錢,家/暴,婚内強/奸……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