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維修人員的到來成了家裡的常事。除了客人,任何進到這個房子裡的外人都要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因為Michael不相信任何人。
但很可惜,過了一周熱水器又壞了。寒冷的冬天沒有熱水可以用,中央供暖系統也不怎麼樣,這種情況根本就是沒法兒住了,尤其是夏初體寒,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手腳總是冰涼。Michael心疼她,搓着她的肩膀命令道:“我們去酒店住,現在就去。”
兩個人隻好帶着三個孩子先住在Marriott酒店,直到兩天後Bill告訴他們,新熱水器裝好了,他們和孩子們房間裡的取暖器也都安裝好了。
回到家裡,孩子們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夏初疲憊地蜷縮在了卧室的大床上,微笑着喃喃道:“以後終于可以安心睡覺了嗎……”
Michael俯身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順手幫她脫去了鞋子:“是的,寶貝。”
“我那天看見Prince了。”他突然說。
“哈?”夏初沒聽明白,你兒子不一直就在家裡嗎?
Michael拖長了語氣:“我說,我那天在James Brown的葬禮上,看見‘Prince’了。”他加重了那個名字的讀音,夏初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哦。”有點尴尬的她隻能盡量表現得無謂地聳聳肩:“你們打了招呼?”
“當然沒有!”Michael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瞧着她,“他都不搭理我,我幹嘛跟他講話!”
“噗嗤”一聲,夏初被這兩個人逗笑了。馬上都四五十歲了,怎麼還是這副老樣子。
Michael哼了一聲。
“快開暖氣,我有點冷。”她躺在床上展開雙臂,姿勢扭曲地伸了個久久的懶腰。
Michael對着取暖器的研究了幾秒,剛按下開關,就聽見“嗒”的一聲——房間裡的燈瞬間滅了,夏初和Michael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咦,怎麼沒電了?”Prince拉開自己房間的門,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大聲詢問。
“Daddy!停電了!”緊接着隔壁的Paris也驚慌地喊了一聲。
“我害怕!”Blanket光着小腳“蹬蹬蹬”地跑到了父母的卧室,摸索着爬上床,躲進了夏初的懷裡,“我怕黑~”
夏初也戰戰兢兢地摟緊他:“媽咪也怕啊……”
因為所有的取暖器同時使用,電表跳閘了,所以這房子裡所有的燈都滅了。
“我真是煩死了。”Prince也不管了,認命地要回房繼續睡覺,Paris扯住了他。
Michael歎了口氣:“我出去看看。”起身走出卧室,無力地叫道,“Bill……”
聲音越來越遠,夏初抱着Blanket無奈地自言自語:“Bill都要被我們煩死了……”
雖然很怕黑,但她還是努力下床打開了抽屜,線路不知什麼時候能修好,她想給Paris和Prince送兩隻小手電筒。
“媽咪,我害怕……”Blanket不想讓她走。
“躲在被子裡就不怕了。”夏初打着手電出了卧室,剛進走廊,就發現昏暗中的Prince和Paris正站在一起談論着什麼,瞥見夏初出來了,Prince馬上停止了對話。
“咦,Shiloh?”Paris馬上主動問,“你怎麼出來了?”她知道夏初很怕黑。
“我給你們送手電筒。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夏初輕問。
“哦,沒什麼。”Prince對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非常标準。
夏初有意無意地點了點頭,沒再多問,想把兩支手電給他們:“手電筒,拿着。”
“謝謝,不用了,我們有。”Prince按亮了自己手裡的小手電,笑着向她搖了搖。
這孩子早慧得很,他才9歲,有時卻已經成熟得像個大人。
夏初是看着他們長大的,更多時候他們是親密無間的家人,可她得承認,有些時候他們又似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外人。Prince和Paris早就默認她的身份,卻從不認為她是“母親”。尤其是Prince,不知從何時起,這孩子的内心深處好像對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抵觸,想要跟她劃分明确的界限,她能感覺得到。
而Paris好像不太在乎這道“界限”,她不像Prince那麼複雜,因為夏初對她好,所以她也對夏初好。但兩個孩子可能意識到自己畢竟不是她親生的,對她遠沒有像跟他們的爸爸那樣親近。小時候對她還很親密的Prince,現在變得忽近忽遠,态度總是禮貌又冷淡。
至于夏初,她會努力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去疼愛他們,照顧他們,卻從不去讨好他們。
“好,快回房間吧,外面冷。”夏初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溫柔地囑咐完他們,便要回卧室。她剛轉過頭去,Prince眼裡和煦的光芒就會随着嘴角完美的弧度一起消失,一瞬間閃過不易察覺的黯淡和漠然。
他對Paris小聲道:“你剛剛犯了個錯……”
樓下的Michael和Bill還在談論“因為功率過大,或者是家庭電路太老,所以跳閘了……”該怎麼去修電路之類的話。走廊裡的兩個孩子在竊竊私語,眼角餘光掃去,昏暗中Prince正趴在Paris耳朵邊上,掩嘴秘密地說着什麼。夏初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若無其事地關上了卧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