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警覺的夏初立即嗅出了一絲不對，“什麼公寓？她為什麼會在拉斯維加斯有公寓？”

“她在Turnberry Towers有間高檔公寓，而且……我不認為那房子是用她自己的錢租的。”

先是本能的驚訝，緊接着，夏初注視他的目光再次沉着而警惕地斂了起來：“Michael沒有幫她租買過任何房子。”

“是的，Jackson先生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他一直以為她每次來的時候都住在JW Marriott酒店。”

夏初仔細研究過Richard送來的調查文件，她猜Raymone肯定收過某些投資方的油水，所以她才拼命讓Michael向她介紹的銀行貸款；她也能感覺到Raymone在做賬的時候肯定有篡改和隐瞞，她有許多懷疑的地方，但說實在的，這個女人賬面做得的确漂亮，連租了一間高檔公寓這樣的大頭支出也能被她給粉飾抹平，甚至連夏初都沒看出來，一直沒有察覺到其中的漏洞。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問Bill。

“很久之前她曾經問我認不認識什麼好的保潔，她需要保潔來打掃她的房子，我向她推薦了我的一個朋友，我的朋友告訴我她的公寓在Turnberry Towers。”

“你很早就知道了？”

“是的。”

“為什麼不說？”

Bill歎了口氣：“那時候我隻是個新來的保镖，我想一個新保镖不應該越界，也不該做一些插手雇主和他經理人之間關系的事。”

“但你現在卻告訴了我？”她谛視着他。

“是的。”Bill沒有躲閃目光，眼底含着一種平和的忠誠，“但很抱歉，我現在才說出來，我真的把它給忘了。”

輕而緩地，夏初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眼睛裡也浮現出堅定的光芒。Bill感到吃驚，問：“您笑什麼？”知道了Raymone用他們的錢偷租房子這事兒，應該隻會感到憤怒，不會感到開心吧？

夏初期待地盯着他：“我想趕走Raymone，Bill，你願意幫我嗎？”

Bill稍顯錯愕，對視中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

Michael不怎麼出酒店套房，所以Bill好不容易見到他也是因為給他送東西。客廳裡在放着舒緩的古典音樂，Michael翹着腳靠在沙發裡，在低頭捯饬他的手機。Bill挑準了時機——

“先生。”

“嗯？”

“這間套房您住着還好嗎？”

“還可以。”

“為什麼您不住在Raymone的公寓裡呢？”

Michael突然擡起了頭，斜睨着他：“Raymone在拉斯維加斯有房子住？”

“是啊。”Bill理所當然地回答。

“在哪兒？”

“在Turnberry Towers.”

“那是什麼地方？”他的表情越來越懷疑。

“哦，那兒是一處綜合性的建築，裡面有很多高檔公寓，還有很多奢華的娛樂設施和物業服務，是個好地方，就是消費高昂。”

Michael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Bill又道：“Grace女士不是也住在Turnberry Towers嗎，我想他們倆應該住得不遠。”

“Grace？”Michael點頭道，“好啊，她一定知道這件事，她竟然從來沒告訴過我。”

Bill看得出來Michael的心情變化，所以他保持了沉默。Michael指道：“Bill，我需要你去查查誰在支付那公寓的租金。”

Bill面不改色地淡定答應：“好的，我們可以打電話問問。”

他當着Michael的面，給Turnberry Towers的社區經理打了電話詢問，但對方拒絕透露客戶信息，這是意料之中的，所以Bill淡定地道：“好吧，如果公寓是在Michael Jackson名下登記的話，你總可以把信息給他吧？”

“那可以。”對方同意了。

于是，Bill把電話交到了Michael的手裡，他終于了解到Raymone一直是以他的名義支付的公寓租金。Michael大發雷霆，一把将手機摔進了沙發裡：“騙子！混蛋！!她騙了我這麼久！這個家夥簡直在把我當傻子！”

Michael對錢的态度非常兩極，他可以不可置信的慷慨，用錢救助任何需要幫助的陌生人，卻也對錢十分敏感，他尤其讨厭圖謀不軌的人，他恨别人“偷”他的錢。

但Michael似乎忘記問一件事了——一直知道這件事的Bill為什麼選擇現在将它說出來？

既然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的話，為什麼一開始隻字不提，現在反而要說了呢？如果以往他是不想做越界的事而沒有多嘴，那麼為什麼現在願意多嘴了呢？

以前Greg和Raymone一直用盡各種方法想讓他變成自己的手下，替自己辦事，但估計他們怎麼也想不到，Bill最後會變成夏初的人。

然而Michael現在無暇顧及這些，因為他已經完全被氣昏了頭了。就像夏初告訴Bill的那樣，他脾氣硬得很，一旦發現自己受到了欺騙，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Michael打電話給Peter說他要開除Raymone，Peter提醒他:“但你們是簽了合約的，合約到期前你開除她可要付一大筆賠償金的，Raymone肯定會……”

“那就給她錢，讓她滾！”Michael站在客廳裡拿着電話激憤不已，“我不在乎！我不需要這樣的混蛋！”

挂了電話，他又沖Bill嚷嚷道:“Bill，你去把Grace和Raymone的公寓都要回來！”還像個惱怒的小孩兒似的說，“我要讓我媽媽住一個，我住一個！”

Bill穩穩地道：“我馬上就去辦。”

他出了酒店套房，關門前看到Michael叉着腰還在大聲哼哼，而夏初正淡定地杵在外面，她什麼也沒問，但是緊盯着他，Bill朝她點了點頭，接着，她揚起一個帶着贊許的頗具意味的笑，然後轉身走開了。

Bill從來沒有這麼輕松地給Raymone打過電話，開門見山，毫不客氣：“Jackson先生要那公寓。”

“什麼公寓？”她沒反應過來。

“在Turnberry的公寓。”

Raymone被抓了個猝不及防，一下子慌了，結結巴巴地道：“那公寓……那公寓不是我的，Jackson先生不能去那兒住，那是我一個朋友借我住的。”

無論她怎麼解釋，Bill都不答話，他知道他已經不必插手了，優雅地保持沉默就行了。

因為事情的敗露，幾天後Raymone飛來了拉斯維加斯，從機場到酒店的路上她和Bill說的第一件事就是：“Bill，那公寓不是我們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認為我們用他的錢支付了租金呢？”

她總是喋喋不休的解釋，好像Bill相信了就管用了似的。他不想和她争論，她根本不必要向他這個保镖證明什麼，她需要向他們共同的雇主證明。

她去了綠谷酒店，進了Michael的套房，他們之間到底說了什麼Bill一無所知，他也不想要知道。做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輕松的事情啊，他拍拍屁股走進自己的房間裡，Javon還兢兢業業地坐在監視器前，小夥子問：“她來拉斯維加斯幹啥？”

Bill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輕飄飄地道：“誰知道，我隻知道有好戲可看了。”

————

Raymone被開除了，夏初成功了。

那張名單她還留着，她終于能将Raymone Bain這個名字劃掉了。她坐在書桌前，在台燈下的映照下蓋上筆蓋，覺得自己終于可以睡一晚安心的好覺了。

她和Michael分開睡很多天了，甚至都有些習慣了一個人蓋被子睡覺。大燈關了，台燈還留着，她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心裡還在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辦，寂靜的思索中，床上的人漸漸沉入了夢鄉。

淩晨2點半，夏初的房門突然被撞開了，她一下子驚醒，睜大了眼睛。

昏暗中，她看見Grace痛哭着倚靠在門邊，悲啼不止。

夏初坐起身子，滿眼驚惶：“怎麼了，Grace？”

Grace聲淚俱下，焦急、無助又痛苦地哀求着：“救救Michael吧，救救他……他在打鎮定劑！！”

她是喊出來的，是絕望而悲恸地喊出來的！

心髒一震，仿佛整個世界被黑暗中的一道驚雷劈成了兩半，一襲長發的夏初震悚地呆坐在床上，眼中的生氣一瞬間機械地凝滞。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