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置禮冷笑了下,胸腔也跟着淺淺震動。
多麼拙劣的理由。
她的适應能力絕非她自己口中說的那樣薄弱,相反,當年去美國後,她無論在課堂還是和新同學打交道上,都比高中外放了許多,甚至還有當地的富二代到處打聽她,想認識她。
這麼多年過去,竟然還是舍不得編個像樣點的理由,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
默了幾秒,那隻筆被男人輕擲一旁,轉而重新戴上眼鏡。
辦公室其餘三人也沒出聲,他們也知道這個理由不痛不癢,通常情況下,如果不是遇到什麼大事,很少有留學生隻讀半年就辍學回國。
但陶玉顯然不想說出真實的緣由。
涉及到個人隐私,再追問下去就有點不禮貌了,陶玉話音落下,三人互相看了眼,在内心盤算着接下來還需要再問什麼。
氣氛詭異,誰也沒先開口。
高然率先往梁置禮方向瞟,餘光瞥到老闆又重新戴上眼鏡。
作為梁置禮的貼身秘書,他自然是懂這個動作的含義的。
今早路演前,梁總忽然和人事總監聊了幾句總裁辦人員配置情況。
在耀京,梁置禮和覃觀各有一個貼身秘書處理大部分事務,還有一個四人小團隊處理兩人共同事務,按理說人員配置是夠的,但耀京今年發展腳步明顯快了許多,自然也需要吸納更多的人才。
因而高然等梁置禮聊完後,貼心地問了句:“要不我在這次路演的同事裡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招進總裁辦?”
梁置禮淡聲應下,沒有反駁。
一般來說,做到這個級别的大老闆,是不會對某些事或人直接表态的,但依然可以從語氣與神情上,揣度老闆們要表達的意思。
不知為何,高然直覺梁置禮想要的那個人,很大程度上就是Tara。
來揚城這幾天和Tara短暫相處下來,他發現Tara身上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情緒穩定。
Nancy那樣針對她,都沒失控過。
秘書工作第一條——脾氣不要比自己的老闆還大。
梁總能做到萬事處變不驚,而Tara卻比他更甚。
她很适合陪伴在梁置禮身邊。
于是在梁置禮取下鏡框的那刻,一直沒吭聲的高然開口了。
隻是現在……他又不确定了。
梁總是否在聽完那個回答後,覺得Tara不是那麼合适?
他收回目光,無意間再次掃過陶玉的簡曆。
南加州大學……南大……
咦——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梁總也是那所學校畢業的啊……
-
十五分鐘後,陶玉回到座位上。
路演結果兩天後出,因為高層們即将前往下一個城市組織路演,如果競聘順利,大部分人年前就能入職所需部門。
一整天,辦公室裡的人進進出出,大家表情各異,暗自打聽着競聘情況。
這天,到下班時間,陶玉收拾好東西走出大廈。
一月中旬正是揚城最冷的時候,寂寥的寒風吹向臉龐,她将圍巾往上帶了帶,隻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
這條下班路她走過無數次。
商場巨大的廣告幕牆,川流不息的車輛,停擺在路邊的小攤,以及行人一口地道的揚城話。
也不知道這樣的場景還能看多久。
這天正好是個周五,手頭事處理得差不多,也不用加班,陶玉決定走路回家,路上順手買了串糖葫蘆吃。
揚城的糖葫蘆很有名,一到冬天,大街小巷都是扛着糖葫蘆吆喝叫賣的人。
有年冬天,梁置禮也來了揚城,她盡地主之儀帶梁置禮去吃揚城的特色小吃。
走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大爺面前時,梁置禮微微皺了下眉。
他不愛吃甜。
那會陶玉膽子已經大了些,付錢買了串,堅持遞到他手中,在他銳利的眼神掃過來前,縮了縮脖子,語氣微甜:“你嘗嘗嘛!不甜的……”
她長了一張不會騙人的臉,遞過來的手指頭凍得有些紅,梁置禮隻好接過,慢慢咬下一個,表情在刹那間有些不适,眉頭也擰得更深了。
确實不甜。
但卻是酸大過甜。
陶玉見惡作劇成功,在梁置禮擡眉一瞬跑掉,邊跑邊笑,還回頭沖他脆生生道:“我沒騙你吧!是不是不甜!”
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在她身後,白衣黑褲的高大男孩,又緩緩吃下一顆糖葫蘆。
陶玉邊走邊吃,走了四十多分鐘,終于走到小區門口,老遠就看到小區裡的熱心大爺大媽們正帶着紅袖章撿垃圾。
小區老,物業的人也懶懶散散,于是以三棟馮大姨為首的幾個熱心老幹事組成了物業編外小分隊,有站崗的,有維護綠化帶的,還有專門檢查煙頭的。
這會馮大姨正走到門口的保安亭,勸說抽煙的幾位男士不要亂扔煙頭。
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停在車道上。
小區附近很少出現這樣的豪車,馮大姨好奇多看了兩眼,就瞅到車窗緩緩降下,男人的手随意搭在車窗沿,骨節分明的修長指節間夾了根煙。
那煙灰要掉不掉,馮大姨迅速走過去。
就算開豪車也不能違反小區的治理條例!
她帶着小塑料袋叩叩車門,聲如洪鐘:“這位同志,觀察你好久了,請問是咱們小區的嗎?為了先進文明小區的評選,勞駕煙頭扔這裡面,喏——”
其實那煙剛點燃沒過久,坐在主駕的男人正欲探出頭解釋,被後座的男人淡聲攔下,配合地自動掐滅,将那根煙丢進垃圾袋。
馮大姨倒是沒想到這豪車的車主這麼配合,臉上笑開了花:“得嘞謝謝您!咱們小區要是評上了,給您送朵小紅花。”
高然幾乎是有點無語地笑了,梁置禮隻是往窗外瞥了一眼,一邊看平闆郵件一邊随聲應着:“我的榮幸。”
“那是當然——”馮大姨笑眯眯回,擡眼見不遠處走進一個女孩,話頭一轉,朝那人熟稔地打招呼:“哎呀,這不是咱們小陶玉嗎?下班啦?”
陶玉吃掉最後一個糖葫蘆,環視四周,垃圾桶剛被清運車拖走,她揚了揚手手裡的竹簽,沖馮大姨說:“沒找到垃圾桶,丢您這兒可以嗎?”
“沒問題!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