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姨看了下天色,奇怪道:“你今天下班怪早的,之前總是天黑透了才見你進小區。”
陶玉乖巧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馬上要走了,今天就提前回來了。”
馮大姨:“要走?出差啊?”
“可能要離開揚城一段時間,”具體原因陶玉沒細說,忽然想到什麼,對馮大姨說:“到時候我的房子還得拜托您多帶看帶看,幫忙轉租一下。”
眼前的小姑娘一雙大圓眼,整個人宛如冬日霧氣裡一株亭亭發展的植物,帶着清冷氣兒,又叫人好心疼。
馮大姨拍拍自己胸脯,“這點小事,有大姨在,轉租分分鐘的事,别擔心。”
陶玉就站在商務車旁跟馮大姨聊天,聊了會準備走,忽然有人喚她的名字。
聲音低沉。
陶玉看到梁置禮那張臉時,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你怎麼在這?”都忘了說敬語。
馮大姨瞅了瞅陶玉,又瞟了眼車内的人,男人淺淺擡眸,在冬日朦胧的天裡,側臉清落,眼眸漆黑。
他在看她。
馮大姨瞬間懂了,難怪小區外面突然停了輛豪車呢。
原來是這麼個事啊!
“男朋友來啦?難怪今天下班這麼早呢,那你忙,大姨先去别的地方了啊——”說完,朝後面一個正準備扔煙頭的男士大聲提醒:“那位同志,扔這裡——”
陶玉張了張嘴,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她讷讷看向梁置禮:“她……馮大姨瞎說的,她就是——”
梁置禮徑直推門下車,黑色的羊絨大衣披在身上,裡面是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裝,和道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仿佛在兩個世界,異常清冷矜貴。
他打斷她:“過來隻是想說聲恭喜你。”
“恭喜我?”陶玉不明所以:“恭喜我什麼?”
梁置禮卻說:“以後申城見。”
陶玉腦子慢了半拍,過了會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路演通過了?”
“對,通知這會應該已經發郵箱了。”
陶玉有點發懵。
之前無數次幻想過“路演通過”的結果。上班想,下班想,就連剛剛在路上也想。
沒想到結果這麼快就出來了,而且還是梁置禮站在她的小區門口,親口告訴她的。
等等。
他不會是專門來說這件事的吧?
不可能吧,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你現在這表情可完全比不上你在路演時對品牌部的渴望。”梁置禮淡淡收回眼神,評價她的表情時如同老師點評學生作業,犀利且不留情面。
說不上滿意,總歸是有些不愉在裡面。
陶玉隻好立刻笑起來,表示沒有。
“我很開心,”她指了指自己剛剛擠出的笑容,“真的。”
剛剛吃糖葫蘆時黏在手指的糖漿凝固了,細白的指節像被鍍了層淡淡的金色。
梁老師低頭睇她一眼,喉間輕哼,再度點評:“嗯,笑得比哭還難看。”
陶玉下意識瞪他。
面容鮮活,眼神純真,令人一下子想起了被親密愛人小小作弄了後,嗔怪着責怪對方的靈動神情。
許是這神情取悅到了他,他冷淡的面龐有些許松動,正欲開口,高秘書已經推開車門站到了他身邊,溫聲提醒他的老闆:“梁總,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其他中高層已經到達休息室,您看是不是……”
梁置禮頓了頓,側臉道:“我知道了。”
而後斂眉看向陶玉,眸光深沉,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面上薄薄的一層冰隻待春風融化。
梁置禮就這樣離開了揚城,陶玉目送他的背影和商務車離開。
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路人在她周圍成了幻影,隻有他離開時的溫度是真實的。
-
陶玉離開揚城那天,正是Nancy降職成為揚城分部高級組長的那天。
誰也沒想到調令下來得這麼快,就在陶玉的升職令後面。
那天的節奏很快。
有很多細微的小事與陶玉有關,也有很多流言蜚語與她無關。
先是Nancy的獨立辦公室被清了出來,她本人在得知結果後請了一周長假,說家裡有急事,需要她回去處理。
大家都看得出來,Nancy繃不住了,這才連夜請假不想露面,畢竟要和原來最得力的助手Jennie平起平坐,任誰都需要花點時間進行心理建設。
Jennie倒是學乖了,最近都在夾着尾巴做人,路過陶玉工位時,還會溫溫柔柔的問她要不要喝水,兩人偶爾坐電梯碰到一塊,Jennie也學會退讓,讓陶玉先行。
Elle私下悄悄跟陶玉嘀咕:“這變化也太快了,我和其他人都快受不了了。”
陶玉隻是像往常那樣,溫和笑笑。
她從不參與這種辦公室的暗流湧動。
至于揚城分部新的主管,耀京從總部調了一位中層過來,據說是本地人,想回揚城發展。
陶玉在晚上六點準點下班後,與同事吃了告别餐,期間收到了Nancy發來的微信。
她微信的口氣一如既往:【恭喜你,你滿意了?】
剛開始陶玉還在想怎麼回,後來她索性将手機調成靜音,不去管它。
走出飯店時,她望着揚城稀疏的月光,和昏暗朦胧的天空。
冷風拂面,她呵出一口冷空氣,霧氣又很快消失。
真快啊。
她想。
春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