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置禮沒有參演這場《灰姑娘》的劇目,成為大家萬衆期待的“王子”。
“如果練口語,我還能發揮點作用,”誰都知道他的口語地道得連老師都自愧不如,他目光越過人群,輕描淡寫地拒絕:“演出就算了,我們這也沒真的‘灰姑娘’,入不了戲。”
在場人的家庭不說十分富裕,但條件也很優渥,大家含着金湯匙出生,享盡了父母的疼愛。
所以真的能體會到“灰姑娘”的處境嗎?
“王子”是真王子,但灰姑娘卻無一人。
如果硬要挑一個——
那個人群外身姿清瘦、捏手帶怯的女孩,也許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最像“灰姑娘”的人。
聽到梁置禮這麼說,社長有些失望,但話劇社成立的目的本身也是幫助大家練習口語,演出隻是順帶。
因此,社長立刻接話道:“對對,咱們先練練台詞。”
陶玉巡視一圈,鼓足勇氣主動找了一個看起來很面善的女生,和她一起拿着着劇本,站在角落裡磕磕巴巴的做練習。
女生脾氣挺好,是本地人,就是口語水平也不咋地,一口廣普,英文單詞都說出了幾分本地話的味道。
陶玉聽着聽着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剛要捂着嘴道歉,才發現對面的人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十米外的梁置禮被好幾個女生圍着,從他嘴角揚起的弧度來看,應該能輕松應對。
但下一秒,他下意識看向角落,看到角落的“始作俑者”拿劇本蓋住半張臉,笑得東倒西歪,好不熱鬧。
梁置禮喉結不慎明顯的微微滑動,被她氣笑了。
把他一個人丢在這。
她的練習對象倒是找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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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學期末,每個周六,陶玉都會和梁置禮一起去話劇社。
他們在下午的時候各自從家裡出發到學校活動室,在話劇社呆上三四個小時後再離開。
離開的時候正是天色将盡未盡之時,許多城市已經進入深冬,但廣城這裡還是深秋的樣子,夕陽的餘晖緩緩流動,灑下一片暖黃。
梁置禮長腿寬肩,背影清落,他們走過的這條街道開了數個補習班。
五點,正是補習班下課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不少背着書包的女生視線追過來,轉頭和身旁好友驚訝讨論。
每逢這時,陶玉就感覺自己像是他身上的一個鈎子,一個挂件,大家因為梁置禮所以分了些目光在她身上。
況且,他們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到底是熟悉,還是不熟悉?
有人和朋友是這樣走路的嗎?
陶玉有些苦惱,實在是感到太尴尬、太無聊了。
可要是聊天的話,聊什麼好呢?
剛剛練習兩人又不在一塊,他身邊總是圍着各種各樣的人,她隻能站在外面,遙望他被衆星捧月。
“想什麼呢?”
前面的人步子紮住,地面那個長長的影子,直接覆蓋住她的。
陶玉倏地擡頭,梁置禮正安靜無息地垂眸看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還不到三十厘米。
這麼近……
臉頰不由自主發燙,心砰砰直跳,都不敢擡頭跟他對視。
毫無防備之下,她趕緊扯了個理由:“就是在想今天社長說要大家取一個英文名,不知道叫什麼。”
梁置禮顯然非常不解:“就這?”
這值得思考一路?
剛剛她都快撞到電線杆子上了。
扯了一個理由,就要再想一個理由去填充它。
陶玉現在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隻好打補丁道:“之前的高中沒有叫英文名的習慣,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取什麼樣的好。”
梁置禮瞧她嘴唇都快被她自己咬破了,便沒再繼續問下去。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彼此間遊蕩。
感到尴尬的人總是喜歡率先打破尴尬,陶玉故作輕松般地聳聳肩,主動開口問他:“對了,你英文名叫什麼?可以知道一下嗎?”
梁置禮沒有立即回答,目光在掃到陶玉身後一輛電動車毫無章法地開過來,挪了幾步,擋到她身邊。
兩人變成并排站在一起。
梁置禮說了一個英文名:“Leung,以前大家都這麼叫。”
Leung。
柔軟的唇瓣裡,她的舌尖因為反複默念這個單詞,劃過上颚,産生了種奇異的感受,如電流般,令人心跳加速再加速。
“真好聽。”陶玉真心贊美。
梁置禮瞥頭看她,“不覺得難念?”
聽說揚城那邊人對一些音節發音很敏感,個别詞會覺得很些難念,仿佛要在口腔裡拐幾道彎才能說出來。
陶玉笑得眉眼彎彎,眼睛亮晶晶的,“不會啊,你還不知道吧,我以前是我們學校的播音員,像si和shi啊,zhe和ze啊,老師專門帶我們練習過的。”
“那你也挺厲害的。”
陶玉謙虛地擺擺手,随即恢複到之前的愁眉苦臉中,“那我叫什麼好呢?”
良久,梁置禮在這個很好的天氣裡,說了一句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唇角微勾,清冷漆黑的眼瞳倒映着一個女孩的影子,他說:“Tara,以後叫你Tara,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