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考試結束,宋沅交了卷,和歡快的鈴聲一起走出教室。
沈利已經在門口等他了,看到他,一雙下垂的眼睛微彎,他笑起來,“走吧,去休息一下。”
他不會像那些家長急匆匆地沖過來,問孩子有沒有考好,他隻會擔心宋沅累不累。
在某些方面來說,和沈利一起,總是很輕松。
他們出了少年宮,在一家飯館吃飯,宋沅點了個線椒炒雞蛋,和一份魚香肉絲。
他給沈利夾菜時,轉頭看見街對面的廣告牌。
上面印着一部喜劇電影,是當時火遍大江南北的香港演員出演的,現在正在熱映中。
宋沅内心微動,他對沈利說:“明天數學考試完,我們去看個電影吧?”
小鎮裡沒有電影院,電影這種東西,對很多人實在是稀罕。
看沈利面色似乎有些猶豫,宋沅連忙說:“你放心,錢是夠的。”
沈利這才點了點頭。
晚上一起到旅館,櫃台前的姑娘查詢了一下表單,說:“隻有一間單人房了。”
這裡聚滿了各地而來的競賽學生,他們很多都是父母陪着來的,這家旅館價格低廉,因此很搶手。
這裡人生路不熟的,初春的天黑得很早,找别的旅館也沒必要,宋沅說:“行,就這間吧。”
姑娘遞給他鑰匙和房間号碼牌。
3012。
宋沅和沈利一起上樓,擰開門把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整潔幹淨的房間。
除了面積小了點,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隻是床也小了點。
房裡難得開着暖氣,雖然是熱得讓人可以穿背心短袖,但也不至于太冷。
宋沅脫掉厚重的外套,露出身上米白色的毛衣。
他穿這件毛衣,整個人都顯得溫順柔和,幹淨斯文。
窗外月光瑩瑩,明亮白潔。
洗漱完畢後,兩個少年背對背躺在一張床上,由于是單人床,所以不得不擠在一起。
明明是早就熟悉的事,可換了一個環境,總感覺有什麼不同。
鼻尖嗅到枕套的消毒水氣味,宋沅迷迷蒙蒙的,快要睡着了。
他迷糊着說:“明天一定要去看電影……”
回應他的是沈利的一聲“嗯”,大概是裹在被子裡的緣故,總顯得有些悶悶的。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出微弱的暖黃色燈光,照着宋沅恬靜的睡顔。
沈利輕輕地轉過身來,直到臉面對宋沅的後腦勺。
若有上帝視角,就會大吃一驚。
他的目光裡,竟有無限眷戀。
*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來,吃過早餐後,沈利便去少年宮的教室複習。
宋沅沒什麼事幹,自己一個人在少年宮四處逛。
少年宮,他以前在小鎮裡沒見過,長大後到了城裡,由于已經沒有意義,所以也從未踏足過。
這裡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又有些新奇。
他走過那些正上課的教室,看到窗戶裡的孩子們,不是在苦學奧數,就是集體練習舞蹈。
大概也隻有市裡“體面人”的孩子,才能把少年宮的補課當作一種習以為常。
如果沈利一直跟親生父母在一起,那他可能都看不上少年宮這種地方。
他要學什麼,應該會直接請私教到家裡吧。
上輩子宋沅看新聞得知,沈利的父母都是名流,小小的普陽市隻是他們的老家,他們真正盤踞的,是遙遠的一線大都市。
而沈利大概在不久後,就會被親生父母找到,帶回家裡去了。
宋沅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
到時候就是雲泥之别,除非是多年後實在窮途末路,他去求沈利幫忙,否則恐怕永遠不會再見了。
與此同時,沈利的鋼筆突然斷墨了。
他沒怎麼在意,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新的鋼筆,準備繼續寫數學公式。
卻有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她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教室,目光落在最後一排的沈利身上,眨了眨眼,忍住眼眶中的淚花,走過去。
“小寶,是你嗎?”
沈利擡起頭,望向逐漸逼近自己的女人,目光裡滿是防備和懷疑。
女人面上傷心欲絕,走到沈利面前,直接坐在他前排的凳子上,強行抓過他的手。
女人的手冰涼,指甲上鮮紅的豆蔻在蒼白的皮膚上很顯眼,在偌大無人的教室裡,她仿佛帶了森森鬼氣。
“你是誰?”
女人力氣極大,沈利掙脫不開。
“我?小寶,你怎麼能不記得我呢,我……”
女人泫然欲泣,語氣激動。
“你跟我回去,姐姐她還一直在等着你,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