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雨中巷子裡的陳寶,紅唇豔麗似玫瑰,她說,“如果你想跟着我。就要永遠聽我的。”
也比如本應該在湖邊出現的紅裙陳寶。
全然的掌控欲,豔麗大方,跟各種環境和細節裡了解的那個受環境欺壓,害怕受欺負的陳寶,完全不一樣。
她掌控着環境,而他們經曆的場景,被威逼被磨虐被迫的軀幹,都是被環境掌控的劇情。
“這是矛盾之一。”
白平臉上的肉抖了抖,“如果全都是她的想象呢。這裡都是假的。”
夜刀從地上坐起來,搖了搖頭淡淡開口,“這是靈主記憶最深刻的場面,構成的世界。”
“一個世界要核心本源的支撐點就是真實。哪怕有些事情經曆起來很魔幻,但它的基本架構一定是真實的。”
“這樣的記憶才有可以刻畫的軌迹。才能造一個邏輯自洽的世界。”
白平忽然沉默下來,不知道聽明白了多少。
林霄竹忽然想起那全是密集的門的廣場,擁擠而來的兇殘的白骨,如果情景的結構都是真實,隻是被情緒和恐懼的加工......
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斂下眼皮,腦海裡想象建構,出租屋裡沾染血迹泥濘的衣服,校服,雨中的巷子,元素一一連線交叉。
密集的門的廣場幻化成平行相連的走廊,教室門原本寂靜無聲封鎖,當一個施暴者沿着長廊逼近陳寶。
一間又一間的門接着打開,裡邊的人探出頭腦,麻木,或是帶着探知欲或是興奮的瞳孔,映着長廊外密閉的烏雲,雨水迸濺砸下。
陳寶被拖着着領口滑行,雨水滲進裙擺沾上烏青發紫的裸露皮膚,一路拖拽,無形就成了一種群體低陋粗鄙的自定義時尚狂歡,越來越多的人順着潔白裙擺拖拽出水痕,加入這場施暴的虐美遊戲之中。
令人窒息,不敢想象,這虛妄又真實的建構。
他忽然沉默,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指尖微微一用力,無意識看向寂君隐沒在陰影裡的神情,又發覺好像認不清自我。
夜刀轉頭看向林霄竹,輕輕勾唇笑了下,雙馬尾一甩站了起來,“确實有矛盾。”
她就這樣舉高臨下的看着他,“然後,矛盾之二?”
林霄竹收回視線,“陳寶一生都在逃脫某種被掌控的無力宿命。我想這才是她後期環境改變的原因。”
“從出租屋住進别墅裡,她沒有消亡于陰暗,更不會主動走進某種情緒裡,去當人格的傀儡。”
“嗯。”夜刀就這樣擡着眼打量他好幾眼,接着完善,“如果她是靠自我成功實現的人生轉變,哪怕是分裂的人格的努力實現。”
“那麼那個轉折點,一定會存在。”
如果将陳寶的一生化作成電影,她大半都活在别人所施壓的陰影裡,後半段沒有過渡徑直有了新鮮的色調。
最開始陳寶身邊圍繞着大批的爪牙鋒利的群體,欺她逼她與她不善,用無端的惡意逼她下地獄。
到後來湖邊隻剩下燈下靜谧從容的身影,她從渺渺陰暗中掙脫的,又在短暫的時間裡走向生命盡頭。
畫幕的開始就是昏暗陰的黑,延伸到霞紫落日下的湖邊,再到烈紅玫瑰圈起的别墅。色澤驟然濃烈,卻沒有一個過渡點,直至終了也是個不明不白的結局。
這種濃重的割裂感,林霄竹腦海裡的路被堵死,“陳寶如何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
怎樣保持世界架構的真實,又能合理地找到一條有邏輯的主線。
白平張着嘴摸了下頭發,顯然并不知道他們在讨論什麼。
夜刀忽然玩味地笑了下,忽然彎了下腰,視線逼近他,然後沙啞地聲音冷冷說了句,“第一次發現你話這麼多。”
林霄竹:“?”
夜刀頓了一會,可能覺得說法不對,又莫名其妙補了句,“我很喜歡。”
寂君這時不用勸就自己轉過了頭,下颌線繃緊,冷冽地看過來,然後站起了身,把他拉了起來。
拉着退後了好幾步,林霄竹倒退地有些踉跄,寂君停住微微扶了他一下,落下的眼皮很寬遮住半邊幽黑的眼,棱角鋒利又淡漠。
這次不知道是學明白了,還是長聰明了,對着他的眼,很直白地冷冷念了兩個字,“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