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逛一路聊,時肆還順便被灌輸了許多金融圈的知識,他現學現記,不懂就問,很快就懂了公司現狀。
聊着聊着,時肆終于想起來自己手上提着袋東西。
他疑惑地看了眼袋子裡的東西,發現是一袋衣服後更疑惑了。
他頓在原地,眉頭輕蹙,問:“我們是不是忘記付錢了?”
賀松餘拍拍他後腦示意他繼續走,然後說:“我幫你付了,不用還,今天晚上算我占用了你的時間,請客是應該的。”
時肆晃了晃神,擡腳慢吞吞地往前走,然後才憋出一句話:“謝謝……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焉地意識到這句話有點冒犯,他垂眸,想補救一下。
但還沒等他開口,便聽見賀松餘說:“我倒也想對别人好,你看哪個見了我不是跑得飛快的?”
話題又一次由冒犯轉向舒适區,時肆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笑起來,說:“好像也是。”
“話說為什麼今天下班這麼早?我們不是九九六嗎?”和賀松餘走在返途的小路上,時肆忽然問起。
街邊很熱鬧,來來往往的人和周邊喧鬧傳賣自己産品的店鋪,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在他家那邊,隻有夜晚能聽見吵鬧聲,卻截然不同,是真的“吵”和“鬧”,亦打亦砸,各種事件層出不窮,甚至報警了還會襲警……
“嚴格來說是九九六,但我們不壓榨員工,晚七之後就能下班,看個人意願,隻要不晚到早退,就沒事,這個六也不是真上六天,如果有特殊情況才會上周末的班,平時你想來就來,”說到這,賀松餘笑了聲,“有些人還因為懶得自己煮飯,實行九七七呢。”
時肆歪頭,不解地問:“那為什麼不說是九七五,要說九九六?”
“做給敵家公司看的,讓他們以為我們在卷,然後他們肯定就想比我們更卷,就會累死員工,失去民心。”賀松餘解釋道,語氣一本正經,卻讓時肆聽得很想笑。
于是他也确實笑起來。
剛巧路過一家淡藍logo的店面,映出的藍光輕巧地照在時肆臉上,一抹笑容再加點綴,像銀河中突兀的流星,猛地砸入地面,落入賀松餘眼中。
時肆眨了眨那雙杏眼,笑道:“幸好我不是你敵家公司的人,否則我現在估計已經變成一片幹屍了!”
賀松餘專心地注視着這張臉,沒忍住擡手捏了捏這柔軟的臉蛋,很快放下,說:“嗯,不過如果你是敵家公司的人,我估計會重金把你挖過來。”
以為他在開玩笑,時肆便說:“不用重金,我自己過來。”
“我是你的人,所以我自己過來。”他随口一說,從沒想過會踩進某人心窩。
賀松餘搓撚了一下手指,随即道:“好。”
時肆是他的人。
賀松餘的唇角沒抑住,笑出幾分瘋狂,又很快遮住,沒讓對方察覺。
又換上那副溫柔的表情,桃花眼輕挑,他勾住時肆的肩,發現這人很瘦,他甚至能将人輕松摟在懷中。
“以後多吃點肉。”賀松餘勾着他的肩向前走。
“好的!”時肆非常聽話地回答,也不覺得上司把手勾在自己肩上有什麼奇怪,反正男生之間勾肩搭背本就不奇怪。
“嗯,”賀松餘輕笑,“真乖啊。”
回到停車處,時肆将衣服抱在懷中,看着窗外。
颠沛流離的人闖進繁華喧嚣的夜城,回去時總是不舍的。
可當想起自己的破爛不堪時,又不敢在這待太久,生怕被有心人發現自己。
幸而,有心人此時坐在身旁,并不知道他的過去。
“不想回去?”賀松餘發啟車輛,問。
“有一點點,”時肆收回視線,忽然有點困,但還是笑着打岔,“可能是不想和你分開。”
賀松餘稍頓,偏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閉着眼睛,像要睡着了。
賀松餘無奈地笑了聲,将車内音響聲音調小,輕聲說:“睡吧。”
“嗯。”時肆小聲回應。
就是這聲帶着腥松懶散的“嗯”,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賀松餘内心一萬種想把對方帶回家的聲音争先恐後湧上。
最後是一聲電話鈴響打斷了他可恥的想法。
是時肆拿在手中的手機在響。
怕吵醒他,賀松餘把手機拿到自己手裡,看見來電顯示,備注“媽”。
他接起,放到耳邊。
“小肆啊,快十點了,怎麼還沒回家?工作很忙嗎?外面的人沒有欺負你吧?”時肆媽媽溫柔的嗓音響起。
賀松餘沒有想到橋洞那邊居然還有這麼關心小孩的母親,但也不敢掉以輕心,說:“阿姨好,我是小肆的同事,我們剛下班,他在車上睡着了,我送他回去。”
話落,電話對面好半晌沒說話。
又過了會,對方才緩緩開口,說:“那謝謝您啊,他在公司過得怎麼樣,沒有人欺負他吧?”
賀松餘輕笑,說:“沒有,我們老闆特别喜歡他,沒有人敢欺負他。”
“那就好那就好。”對方似乎松了口氣。
“阿姨,他現在已經是正式員工了,以後早上九點要到公司,小肆聽到之後好像有點恹恹的,您知道是什麼情況嗎?”賀松餘瞥了眼副駕的人,又淡淡收回。
“這個啊……”對方苦笑了一聲,“我們家很窮,我身體又不好,他怕沒有人照顧我,他爸也怕,但也想讓他走出貧困這條路,不過他不肯上學……”
“是沒念高三還是……”賀松餘不太确定地問。
他覺得時肆應該不止有初中畢業的學曆吧。
但他錯了。
“他沒念高中,中考完就去找工作了,”對方說到這,語氣帶上了點責怪,“他年級前幾的成績,本來可以上個好高中……”
“是挺可惜的。”賀松餘話雖如此,卻并不覺得可惜。
怎麼會覺得可惜呢?如果時肆讀了高中,就遇不到他了。
有可能會喜歡上青春漂亮的女孩子,結婚成家,人生路上再無賀松餘。
思及此,賀松餘倒是想象了一下時肆喜歡上女孩,和漂亮女生走在一起的畫面。
沒有祝福,滿心妒嫉。
不可以的。
賀松餘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禁用勁,口中卻說着禮貌且溫柔的話。
冷白的路燈在車窗的過濾作用下減小一層亮度,賀松餘的面容顯得冷清又傲氣,沒什麼表情的他總是帶着些疏離。
他膚色白淨,五官柔和卻不失鋒利,像半開刃的刀,好似毫無殺傷力,卻又能在無意間,殺得你遍體鱗傷。
事後還能無辜且和顔悅色地說:“不是我幹的,我的刀沒有開刃哦。”
回到橋洞附近,賀松餘沒急着叫醒時肆,下車點了根煙。
他仔細地觀察着橋洞的周圍,離開空調後的身體很快熱起來,他呼出一口煙,眉頭輕蹙。
不遠處有吵鬧的聲音。
像是在争執什麼,雙方都不肯相讓,吼得很兇很大聲,最後一道砸東西的聲音出現,世界徹底清靜。
賀松餘彈了彈煙灰,知道這是鬧出人命了。
他剛想坐回車裡,副駕的門就開了。
他立刻換上一副溫柔的表情,問:“醒了?”
說話間,借着車身的遮擋,把煙扔到了地上,用腳撚滅。
時肆有幾絲頭發翹了起來,迷迷糊糊還有點睜不開眼,懷裡還抱着購物袋,手機躺在購物袋的衣服堆裡。
他懶懶地嗯了聲,看了眼熟悉的周圍景物,問:“怎麼不叫我?”
賀松餘笑笑,說:“看你好像不想醒,做夢都是笑着的,我就沒忍心吵醒你。”
時肆被熱風吹得清醒了點,笑着說:“是做了個好夢。”
“嗯,”賀松餘想起剛剛的吵鬧聲,忽然問,“這條回去的路你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走嗎?”
“是呀,”時肆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但對自家的事情他得注意點回答,便說,“從小都是自己走的,習慣啦。”
賀松餘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沒說什麼,輕歎一聲,道:“回去吧。”
“嗯!晚安!”時肆朝他揮揮手。
賀松餘勾唇,也朝他揮揮手:“晚安。”
一直目送着時肆的身影消失在橋洞,賀松餘才坐回車裡,離開。
時肆回到家後和父母坦白了今天在公司裡的一切,除了飯後的逛街。
他說這些買來的衣服是公司贈的。
雖然實際上也确實是他上司出的錢。
把衣服都洗好曬上之後,時肆就回到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