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沒事幹,”守墓人說,“感覺剛剛和你聊得挺投緣的,就想和你認識認識。”
時肆倒是不介意交新朋友,笑了笑,說:“好啊。”
“嗯……那,我可以榮幸獲得您的聯系方式嗎?”守墓人問。
時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在他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嬌羞。
作為一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除了賀松餘他看不透以外,對别人的情緒他都是比較敏銳的。
“當然可以。”時肆點點頭,然後打開手機微信,問,“你掃我掃你?”
守墓人破天荒地笑了聲,說:“我掃你。”
估計是他面癱的原因,時肆無法想象這人笑起來是什麼樣的,好奇心驅使着他立刻扭頭去看對方的表情。
很可惜,看見的還是面癱。
時肆成功對這位面癱提起了興趣。
兩人加了好友之後,面癱哥将自己的名字告訴他。
“我叫安洛,因為五行缺水所以父母給我補了個水,也長時間在多水的地方生活。”安洛這麼介紹着自己。
時肆覺得他名字還挺有深意。
“我叫時肆。”時肆簡單介紹自己,接着低頭去給安洛的微信打備注。
安洛點點頭,說:“你的登記表上寫有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叫什麼。”
“嗯,那就先這樣,”時肆站起身,說,“我得先回去了,有空再聊?”
安洛卻跟在他身後,說:“沒事,我也是要往外走的,順一段路。”
“行吧。”時肆沒有理由去幹涉别人的行為。
“我小的時候這片海域還沒有這麼熱鬧,這邊幾乎不會有人來踏足,”安洛走在時肆身側,說,“以前我總是晚上坐在礁石上看海,從月升又等到日出,安安靜靜的,海面也安安靜靜的,不會有人來打擾。”
時肆嗯了聲,不知道他為什麼就介紹起他以前的事情來了,但還是禮貌性地回答:“那很好啊。”
“可是太孤獨了,”安洛說,“好像整個世界就隻剩我一個人了,很孤獨很孤獨……”
他說的話時肆基本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有些話還是進了耳朵。
比如哪裡哪裡适合小情侶約會,在海邊做什麼最浪漫。
一直到民宿門口,安洛也自覺地停止話題,和時肆告别。
“我之後再來找你玩。”安洛沖他揮揮手。
時肆點點頭,也揮揮手,笑着說:“嗯,再見。”
他看着安洛轉身離開,在原地看了會,随即扯了扯唇角。
順路?
他看着安洛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輕微地搖搖頭,歎一口氣。
不過也還行,無所謂。
他倒是想通過安洛,去接觸另一位眼熟的家夥。
沒再多想,時肆轉身回到民宿裡。
民宿一樓很熱鬧,時肆在人群中看見了交談甚歡的時任珂。
不知道在聊什麼,但時肆這位年輕人肯定是插不進他們的話題的,于是和老爸打了個招呼就默默上了樓。
民宿的房間和酒店差不多,隻是沒有那麼精緻,多是一些比較有生活氣息的色彩。
時肆坐到自己的床上,空調不要錢似的開到最低溫度。
架着電視機的桌子上放着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盒子。
時肆盯着那個盒子呆了許久,然後才躺到床上閉上眼。
*
飛魚公司内。
“賀總,這是您要的資料。”陳言将一沓别着鲨魚夾的白紙遞給賀松餘。
賀松餘點點頭,低頭看着手機裡的信息,說:“放桌上吧。”
“嗯。”陳言把資料放桌上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時肆不在公司的時候賀松餘一般都賴在助理的位置上辦公。
他給二姐發了條信息然後才去看那份資料。
看到一半的時候,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
“咚、咚。”
賀松餘把資料合上,淡淡道:“進。”
進門的是一位女生,校花級别的長相,素妝美人,穿着襯托身材的吊帶裙。
是蘇欣然。
賀松餘淡淡掃了她一眼,不可覺察地皺了皺眉,随即輕笑一聲,說:“蘇小姐。”
蘇欣然手裡提着上次沒有送出去的生日禮物,她将禮物放在桌上,随手将落在臉頰邊的頭發勾到而後,拉開椅子坐下,說:“賀總,這是我花了很長時間做的禮物,您就給我點面子呗。”
賀松餘看了眼那精緻的禮物盒,一看就是在奢侈店買的,不知道裡面究竟要裝什麼“手工”作品,才能襯得上禮盒這樣的精緻。
“謝謝,但我真的不能收。”他依舊拒絕,“蘇小姐請回吧。”
蘇欣然一臉喪氣,又說:“既然您不要,那我就等您助理請假回來後再由他轉交給您。”
她之前就看出賀總和他助理感情挺不錯的,但是叫人轉交這種事情太高調了,她就賭一把,看看賀總會不會給助理這個面子。
賀松餘短暫地沉默了一會。
“何必呢蘇欣然,”他扯了扯唇,和蘇欣然對上視線,說,“你要送我的東西,到最後隻會出現在垃圾桶裡,與其給我,不如自己留着,觀賞。”
蘇欣然被他盯得有些發怵,但依舊不服輸。
她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會沒有男人喜歡她這一款呢?
但她決定适可而止,溫水煮青蛙才是最好的,這種男人,就要在他最不設防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溫暖他照亮他。
她沒有這麼執拗地繼續下去,從椅子上起來,生日禮物也沒拿走,道:“您怎麼處理是您的自由,我無權幹涉,禮物我也送出去了,目的已經達到,我就先失陪了。”
她說完,扭頭朝辦公室歪走去。
賀松餘懶得再把生日禮物塞回去,浪費口舌。
出于禮貌,他還是等蘇欣然出了辦公室後才将那精美的盒子扔進垃圾桶。
他甚至沒有打開看一眼。
不過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而已。
他繼續翻看資料。
看完之後,他想了想對策,然後打開微信群,發了條信息。
餘:二樓會議室開會。
*
吃完午飯後,時肆跟着老爸來到海邊的墓地。
不知道老爸是不是提前了解過,這個時間剛好退潮。
跟着那位眼熟的守墓人往下走,時肆總感覺守墓人的走路姿勢眼熟到不行。
為了方便走路,墓地中的地闆都是瓷磚的,隻有在墓碑周圍才是被水浸泡到濕軟的泥濘。
時肆看着守墓人和老爸将松軟的泥土輕松挖開,又輕輕将骨灰盒放置在其中。
他發了很久的呆。
期間被指示着做些什麼,全都是憑着肌肉記憶或是本能做出的行動,實際上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回過神的時候,甚至已經立好墓碑了。
墓碑被刻上楚玲的名字,一張黑白的,楚玲年輕時的照片,以及一段墓志銘。
“佛主護佑我兒健康成長,護佑我丈夫一帆風順。”
時肆看見時任珂微微俯下身,在墓碑上落下溫柔地一吻,随即很小聲地說了什麼,時肆沒有聽清。
但他第一次見到老爸這幅神情。
深情而又悲涼。
他眼皮跳了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