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餘看着時肆的信息,笑了笑。
又擡眸看向桌子對面的人,依舊揚着笑臉,卻不帶任何情緒:“爸。”
賀父已經被接回家裡,兩人現在在書房談話,虛掩着的門外站着私家精神科醫生。
“今天晚上把大哥二姐都叫回來吧,順便帶他們的對象和我見見面,一家人也該聚一聚了,”賀父雖然在191待了快七年,但威嚴絲毫不輸當年,他又問,“公司怎麼樣了?”
賀松餘:“公司很好,您可以安心養老了。”
賀父便笑起來,說:“後天晚上舉辦個宴會,恭喜你正式登基。”
賀松餘當然是無條件服從:“我沒有問題的。”
*
“有家挺便宜的民宿,我已經訂好了,不過我們兩個睡同一間,兩張床,沒事吧?”時任珂和時肆剛出了火車站,在烈日炎炎下讨論住宿問題。
時肆沒有意見:“好。”
這家民宿剛好就開在時任珂聯系好的海域附近,時肆和時任珂把東西安置好後,時任珂将骨灰盒從旅行包裡拿出來。
時肆坐到床邊,往窗外望去。
兩人住在二樓,視野不算高,但也能看見外面的許多風景。
時肆正盯着一顆椰子樹出神。
“吃了午飯再過去吧。”時任珂的聲音打斷了時肆的出神。
時肆:“嗯,好。”
“現在還早,我去找人聊聊天,你自己先随便逛逛。”時任珂說。
“好。”時肆知道這是要留給老爸私人空間的意思。
他也就出門去随便逛逛。
在海灘邊走着,走着,習慣性往人煙稀少的地方拐。
周圍人越來越少,甚至都已經能很清晰地聽見海浪拍打的聲音。
時肆最終停在一個複古的大門前,擡頭看去,頭頂上的門牌寫着兩個字“墓地”。
多麼直白又悲觀。
一旁走出來一位男性守墓人,在海邊穿着黑色的西裝,與周圍格格不入。
時肆今天穿着米色衛衣和黑長褲,防曬得和周圍一樣格格不入,和守墓人短暫的對視。
“先生您好,進入墓園需要登記。”守墓人說。
時肆垂眸抿了抿唇,說:“沒,我就路過,來看看而已。”
守墓人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分外冷清,說:“先生是家裡有人需要嗎?”
很普通又委婉的說辭,就像是在給一個猶豫的客人賣一個普通的商品。
時肆嗯了聲。
這位守墓人雖然是在海邊活動的,膚色卻很白,猶如逝去的屍體,病态般的白色,卻比他們多了些血氣。
他的五官很好看,如果不是站在墓園這裡,脫開守墓人這個身份,在學校或者在其他地方,應該會是位因為外貌出衆而受歡迎的角色。
“要進墓園看看嗎?”守墓人問。
時肆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點點頭,說:“好。”
守墓人便轉身進到旁邊的一座複古的小房間裡,時肆跟上前,對方拿出一張表讓他做登記。
時肆進入墓園的時候,守墓人便回到小屋子裡,低頭拿起手機。
他看着登記的表,在備忘錄寫下什麼東西,又給誰發了條信息後,才重新擡起頭繼續望着外面,做着守墓的工作。
墓地裡連着海域,墓碑被浸泡在水下,水的高度也隻剛好沒過碑頂而已。
“退潮的時候我們會下去打掃,”守墓人不知道何時走到了時肆身旁,兩人走在周圍的石闆上,“海邊的墓地是不允許送禮的,但可以下去。”
守墓人的手指着一個方向,時肆順着望去,那邊有個通往水下的樓梯。
“那邊下去就可以了,這裡大概一公頃左右,每隔十米有一個樓梯。”守墓人說。
“明白了。”時肆點頭。
跟着守墓人轉了幾圈,被介紹了很多知識,該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守墓人的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淡淡的,可時肆就是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熱情好像有點過頭了。
時肆離開的時候,看見小屋裡坐着另一位守墓人,那人見到他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時肆的視線和他相交一瞬,愣了愣,随後移開眼,繼續往外走。
“先生慢走。”守墓人和他道别。
“嗯,再見。”時肆點點頭,然後往回去的方向走。
“新歡?”屋内的守墓人靠到椅背上,淡聲問。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美嗎?”
那人搖搖頭,随即道:“發信息叫我過來替班就是為了去追這個新情人?”他看着正在将西裝換下的另一位守墓人。
“嗯呢。”
“悠着點吧,我看他可有點眼熟呢。”
海風吹在臉上,時肆感覺腦子清醒了一點。
他活着這十八年認識的人本身就很少,能記住臉的人就更少。
剛剛坐在屋子裡的守墓人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那張臉不是大衆臉,他絕對不會看錯。
可是他想不起來是誰,隻知道他們絕對認識。
時肆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最後放棄,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給賀松餘發了條信息。
他坐在礁石上,低頭打字。
14:[苦惱.JPG.]
14:我遇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但是我記不起來對方是誰。
檸檬精:你上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14:可是太冒昧了。
檸檬精:順其自然,你不去想他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突然想起來的。
14:好有道理。
時肆雖然覺得可能性很小,但對于賀松餘說的他并不想反駁。
而且說不定賀松餘本身就不想讓他上去搭讪呢:)
14:我現在就坐在海邊看海。
檸檬精:哦是嗎?
檸檬精:看海還是看比基尼?
14:……我在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看海。
檸檬精:那就行。
時肆實在想不明白賀松餘怎麼這岔路都能酸起來。
14:那你在幹嘛?
檸檬精:在開會。
14:啊?那我先不打擾你了?
檸檬精:别,陪我聊聊天,這會可無聊了。
時肆對着屏幕笑了笑。
原來賀松餘也會吐槽公司啊。
和賀松餘聊了挺久,時肆看一眼時間,還沒到午飯時間,但老爸一個人應該也已經消化夠了,想着自己應該要回民宿了。
隻是他剛站起身,就有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是剛剛的守墓人,不是眼熟的那位,是最開始的那一位。
這位守墓人換掉了身上的西裝,穿着常服,看上去又變成了一位活力四射的男大。
“怎麼了?”時肆又坐回礁石上,擡眸看着這位守墓人。
“沒事,我剛下班。”守墓人坐到他身旁,依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還是那樣,卻總能給時肆一種這人熱情過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