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殺一點,那裡殺一點,最後還剩個蛋!白送你得了!
果真家學淵源呐!
明月?腆着臉?笑,聲音甜甜的,“好姐姐,您家大業大,權當日行一善罷!”
做買賣的哪個不是精打細算,一分一毫的講?為賺錢,不丢人!
“罷罷罷!”薛掌櫃捏捏眉心,“且算二十五兩半吧!”
明月适可而止,嘿嘿笑了幾聲,美滋滋付賬。
嘿嘿,又省下三錢!
“妹子,你有這份精明勁兒,日後必然發達!”薛掌櫃話鋒一轉,反守為攻,“當真不要整料麼?”
小荷包瞬間幹癟,明月恨不得心疼得打擺子,聞言直把腦袋甩成撥浪鼓。沒錢,沒錢了!
薛掌櫃柳眉一挑,“妹子,我知你要做哪些人的買賣,可凡事誰又說得準呢?若果然人家相中了紋樣,想扯幾尺好料子來做正經衣裳,你卻沒有,豈不要眼睜睜看着銀子溜走?”
明月一琢磨,确實是這個道理。
既舍得買零料,未必就不會咬咬牙買整料,但……貴啊!
見她并未一口回絕,薛掌櫃幹脆拉着她去前頭,“瞧瞧,都是今年的新貨,顔色鮮亮,花樣也好,送人、自用都使得,如今北面還不多呢,好賣得很。你若要,我隻收本錢!”
凡是商人跟你喊“賠本”“隻要本錢”的,一律不要信,真不掙錢他們就不會賣了,所以這話明月權當刮風,隻埋頭細看成色,又在心裡盤算:
去哪裡賣呢?自然要回物以稀為貴的北面,但絕不可能是通鎮,也無需太遠,路上危險不說,往返本錢也高。
遇到常夫人後歇腳的第一座縣城就很好,繁華卻不産絲綢,通鎮的人也鮮少到那裡去。
今兒是三月初六,若立刻啟程,順利的話三月底四月初就能到,正是該穿輕巧鮮亮的夏衫的時候……
“這兩個怎麼賣?”她指着幾匹绫羅問。
“妹子好眼力,纏枝石榴紋的是越州绫,有大紅、銀紅兩色。”薛掌櫃親自将料子抖開與她瞧,細筍般的白嫩手指與靓麗布料交相輝映,白的更白,豔的更豔,“這魚戲蓮荷乃本地羅,有杏紅、淺碧、水藍和湖綠四色,俱都透光透氣不透肉,盛夏穿着,遍體生風。”
绫羅與尋常絲綢不同,布料多細孔,貼在肉上時看不真切,迎光舉起時,對面人臉清晰可見,風吹飒飒,分外清爽。
此種自身帶提花的绫羅織造更加艱難,非若幹熟練織工配專門織機不可得,又很慢,故而雖薄卻貴,備受追捧。
世人講究多子多福,石榴乃北人最愛的紋樣之一,而魚戲蓮荷頗有意趣,夏日多見,因此明月選了這兩個。
“外頭哪家不賣到三兩一匹?”薛掌櫃說,“妹子你年紀雖輕,辦事卻老練,我一見就愛,你若誠心要,我隻收二兩八錢的本錢便罷。”
明月笑笑,沒說話,又要看另外幾匹。
外頭确實賣三兩不假,但一口氣要四匹,本就能講價,此乃行規。至于本錢,呵,薛掌櫃的話也未必為真。
“這個就更好了!”薛掌櫃不催,隻一味誇贊,“正經湖絲!妹子你是懂行的,我不多講,你自己瞧就是。”
确實好,方才看的那兩匹已經不錯了,但跟湖絲一比,卻立刻顯得光澤暗淡了些,孔洞僵硬了些,更無湖絲那樣油脂般細膩柔滑的流水般的手感。
“怎麼賣?”
“五兩,概不還價。”
明月立刻放了回去。
這個是真買不起。
了解價格後,再看普通絲也挺好!
最後,明月選定纏枝石榴越州绫、魚戲蓮荷和柿蒂紋的兩樣杭羅。
纏枝石榴的意頭決定了它大多被用在年輕婦人身上,就選大紅色。魚戲蓮荷有“連年有餘”的好意頭,曆來為人們所喜愛,且自帶三分水意,暖色相沖,水藍色更添三分清涼,正好夏日用。柿蒂紋寓意“事事如意”,明月決定要一個貼近的淺柿子色,再要一個淡黃,男女老少皆宜。
“四匹,十兩吧。”絲質尋常,顔色亦泛泛,後面三匹又是本地産的,少了運輸,大可以殺價。
薛掌櫃連連搖頭,作心痛狀,“妹子,二兩八已不賺錢啦!”
明月直接把荷包抖開,窮得堂堂正正,“扣掉十兩,剩下的返鄉都未必夠,您總不好叫我沿途乞讨吧?”
薛掌櫃:“……”
非我刻薄,這樣窮,你作甚絲綢買賣呦!
若明月知她心中所想,必倒地喊冤:我隻會這個。
見她不說話,明月點點頭,轉身就走,“那算了,方才的小料我也不要了,再去别家瞧瞧吧。”
薛掌櫃:“……?!”
明月前腳剛出店門,薛掌櫃就在後面無奈道:“罷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