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司機要送她，她沒有拒絕。
姜家老宅裡近來隻住了姜楠一個主家人，姜娆一回來，管家樂得一臉笑意。
“小姐今天放假嗎？”
姜娆把羽絨服脫下來遞給管家，“沒有，身體不太舒服。”
“小姐生病了？吃過藥了嗎？要不要叫許醫生過來？”
“隻是有點發燒，陳阿姨聯系過許醫生了。”姜娆穿過客廳，“嚴叔，你給六哥打個電話，讓他回來時給我帶個手機，照我原來那個買就行。”
“好的，小姐，真的不用叫許醫生過來嗎？”
“不用，我上去睡會兒。”
姜娆渾渾噩噩地睡了兩個多小時，中午下樓喝了碗雞絲粥，她覺得腦子裡“嗡嗡”直響，頭疼得厲害。
多年實打實的打鬥訓練，姜娆算得上體質強悍，實訓受了傷也恢複得很快，又很少生病。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糟糕的體驗了。
管家給她倒了杯白開水，她迷迷糊糊地沒握住，玻璃杯砸在餐廳的地闆上，玻璃渣和開水灑了一地。
“小姐，您先坐着别動。”
很快就有人來收拾幹淨，姜娆踩着軟綿綿的步子往客廳走，管家說要給她量個體溫，她低聲應着，不一會兒就窩在沙發裡昏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姜娆躺在柔軟的床上，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房間裡隻開了門邊的小壁燈，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
姜娆坐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找到眼鏡戴上，這才動作緩慢地開了大燈，又從衣櫃裡找了件針織開衫套在睡衣外面。
穿衣服時她才發現左手背上貼着一塊醫用膠布，她猜想應該是許醫生來過了。
她把膠布撕下來扔進垃圾桶裡，手背上烏青色的針眼和血管都清晰可見，她又看看右手，昨晚顧程給她塗過藥，本就隻是輕度擦傷，今天已經開始結痂了。
老宅平日沒什麼人住，樓上更是空曠，這會兒安靜得很，到樓梯口才漸漸聽到人聲，見到姜娆下樓，管家一臉擔憂地迎上去。
“小姐，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嗯。”
“您中午突然就暈倒了，可吓着我了。”
“現在幾點了？”
“四點十六分，廚房給您熱着粥，您要吃點嗎？”
姜娆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等會兒吧，先幫我倒杯水。”
管家去倒水，姜娆慢悠悠地穿過餐廳，客廳裡的沙發上，三個人背對着她坐在那裡，隻露出後腦勺和小半個上身。
其中肯定有姜楠。
姜娆嗓子發幹，管家給她遞了杯白開水，她小抿了一口，捧着杯子站在客廳和餐廳的交界處喊姜楠：“六哥，手機給我買了嗎？”
她一出聲，沙發上的人都看過來，姜娆這才認出來他們。
秦卿和顧程都在。
顧程昨晚基本一夜沒睡，他還是第一次對姜娆說氣話，還沒走進電梯，他就後悔了，生氣歸生氣，再怎麼也不該沖她發脾氣。
見時間已經很晚了，顧程就沒再折回去找姜娆。
一夜失眠，顧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一直在重複：面子啊、尊嚴啊，都算些什麼？怎麼哄好未來女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第二天姜娆并沒有來學校。
顧程給她發消息，沒有回複，他又給她打電話，隻有機械的女聲提示對方已關機。
他猜想姜娆應該是還沒買新手機，可她沒來學校，又沒有她的消息，他着急得不行。
翹了下午的課去公寓找人，顧程沒見到姜娆，給他開門的是照顧姜娆衣食起居的阿姨，他被告知姜娆上午被秦卿接走了。
秦煜和唐松柏都聯系不上，鹿鳴沒有聯系方式，好在顧程還記得找顧時甯，從親哥那兒要到了姜家老宅的地址，到的時候正有個醫生在給姜娆輸液，他沒心思幹别的，索性就在客廳裡坐下，邊在手機上刷題，邊等她醒來。
秦卿是下午接到姜楠的電話後來的，他原是打算回事務所開會，聽說姜娆在家裡暈倒了，二話不說地推了會議。
秦家離得近，姜娆突然暈倒，姜楠實在不放心她，就打電話給秦卿讓他在姜家代為看會兒。
姜楠晚些才結束任務回來，秦卿沒想到會在姜家遇見顧程，他和顧時甯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和顧程卻并不親近。
見都是熟悉的人，姜娆這才捧着杯子走過去，垂着眉眼在姜楠身邊坐下，問他：“手機買了嗎？”
“放你房間了。”姜楠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你感覺怎麼樣？”
“沒事了。”
“你差點把嚴叔吓出心髒病！好像還有點燙。”
“晚上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
姜楠收回手，讓她多喝點熱水，“都換手機了，怎麼不換個最新款的？”
“用習慣了。”
姜娆把剩下的半杯熱水喝完，管家眼疾手快地拿了她的杯子去倒水，姜娆心裡無奈，卻是沒拒絕。
姜楠才看到她右手上的傷，問她：“你手背怎麼了？和人打架了？”
“昨晚找秦煜時遇上幾個小混混。”
“怎麼秦煜一出門就有事？”姜楠瞪一眼秦卿，“你弟弟中什麼邪了？”
這個問題，秦卿也很想知道答案，“我也很好奇。”
管家給姜娆端來杯熱水，“小姐，您中午就沒怎麼吃飯，還是喝點粥吧，許醫生說吃點東西好的快。”
屋裡暖氣充足，但姜娆手指冰涼，捧着玻璃杯暖手，“我暫時不想吃。”
姜娆想起現在是學校上課的時間，“顧程，你怎麼沒去上課？”
顧程微皺着眉，“來看看你。”
姜娆握杯子的手緊了緊，其實她能想到的，每次聯系不上她，顧程都會親自去找她，昨晚也是，她不敢想他在公寓門外等了多久。
她眨着柳葉眼看顧程，一點不掩飾眼裡的疑惑，她想問他：還在生氣嗎？
可她舔了舔嘴角，輕聲說了句：“我沒什麼事，就是感冒，說不定明天就好了。”
顧程“嗯”了一聲，“你沒出什麼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姜娆微怔，姜楠在她身邊開口：“阿程現在就走嗎？留下一起吃個晚飯吧，我給甯大和周二打電話，讓他們也過來，正好聚聚。”
“我晚上還要去補課，就不留下了。”
顧程數學基礎格外差，其它課程的私教老師都好找，唯獨這一科是程依特意托關系才請到的，是個資深且有名的退休老師，以前參與過高考出題的，每周四顧程都要去老師家裡補課。
姜娆這才想起今天是顧程去補課的日子。
手背上結痂的那塊皮膚有點癢，姜娆看一眼顧程，她本想今天去學校了再和他談談的，沒想到自己會感冒發燒，更沒想到秦卿會去接她。
上午從秦家出來，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要聯系顧程，所以回到姜家就讓管家告訴姜楠買手機。
姜娆一向很少在人前着急，這會兒把水杯往茶幾上一放，語速飛快地叫住顧程：“我送你，你等會兒我，我上去換個衣服。”
沒等顧程說話，姜娆幾乎是小跑着走開了，姜楠站在客廳裡喊她：“娆娆！”
姜娆沒搭理姜楠，上樓梯時胳膊撞到了欄杆，一瞬間有點疼，她隻愣了一秒就繼續往房間走。
刑警的直覺告訴姜楠，自家妹妹和顧程之間絕對有情況，關乎姜娆的事，他向來願意費心思。
姜楠用審視的目光看顧程，問：“你和娆娆什麼情況？你倆不止是普通同學關系吧？”
哪個同學能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就為了親眼确認對方真的隻是小感冒？
在姜楠的印象裡，姜娆近幾年自控力驚人，性子也有些冷淡，連秦煜他們也很少有讓姜娆着急的時候。
顧程完全不否認對姜娆的喜歡，大方承認，“我喜歡姜娆。”
姜楠冷聲嗆他，“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手的毛頭小子，光喜歡有個屁用？你們這個年紀，就該好好學習，知道嗎？别成天瞎把喜歡誰挂在嘴邊！”
顧程抿唇不說話，姜楠說得沒錯，單是喜歡什麼用都沒有，他還什麼都不是，脫離顧家小少爺的身份，他能做到的事寥寥無幾，就連學習成績也被姜娆遠遠甩在後面。
但顧程很慶幸，慶幸他出生在顧家。
顧家的财力和地位，可以給顧程提供最頂尖的學習環境和資源。
隻要顧程願意，他可以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心無旁骛地學習。
十月初在顧雲川的壽辰上，姜楠就覺得姜娆對顧程的态度很微妙，當時他還沒多想，此時越想越來氣，他還以為顧程最多也就是和秦煜他們一樣，是姜娆很看重的朋友。
在姜家不能抽煙，這是姜娆出生後姜家默認的規矩。
秦卿習慣性地用手指摩挲打火機，“顧程，我聽甯大說，你從來不參與公司的事，但鄭家之前要與顧家合作，你不僅讓甯大拒絕，還讓他對鄭家處處打壓。”
“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想問問你為什麼對付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