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甯見顧程笑着的臉一下變得慘白，他用胳膊肘撞撞顧程的肩膀，“突然怎麼了？”

顧程腦子裡嗡嗡的，有那麼一瞬間，他頭暈的厲害，耳朵裡什麼都聽不見，周圍靜得可怕。

顧程緊緊地握着手機，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有些站不穩，站起來後身子晃了晃，被顧時甯及時扶住了胳膊，“怎麼了？”

“他說姜娆在搶救。”顧程臉色慘白，嘴唇一下子失了血色，說話時還打着顫，“哥，他是不是在騙我？這是不是詐騙電話？”

顧時甯攬着顧程的肩膀，撐着他幫他站穩，“我先送你去醫院，我們去看看。”

他說完又看向會議室裡面面相觑的人們，冷聲宣告：“今天先讨論到這裡，先把你們手上的工作做完，剩下的明天再議。”

顧時甯路上給姜楠打了電話确認情況，等他們到醫院時，急診手術室外站了兩排姜家人，幾乎所有人都皺着眉，時不時地看向亮燈的手術室。

顧程看見姜成君的那一刻，雙腿發軟，好在有顧時甯扶着他，他不至于摔跪在地，他說話時太過緊張焦慮，不小心咬到舌尖，痛得他頭皮發麻。

“娆娆進去多久了？”

姜烨雙眼發紅，沉聲道：“一個多小時了。”

彼此間沉默了幾秒，顧程看向手術室禁閉的大門，問姜烨：“為什麼會出事？”

早上分開的時候，姜娆還笑着和他約了下次放假出去旅遊，他把人好好地送到了姜家，現在怎麼會在手術室裡搶救？

姜烨抿唇不說話，回答顧程的是戈黎清。

“是因為我，她才出的車禍。”

顧程這才注意到姜烨身邊站着個清秀的陌生男人，他的臉上有擦傷，右手被繃帶綁着吊在胸前。

顧程腦子空白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人是和姜澄毅視頻過的人，姜娆說過，他是姜烨的愛人。

姜成君一聽見戈黎清的聲音就要動怒，姜旻和姜娆的兩個堂哥在他身邊哄勸他，顧程從戈黎清口中得知姜娆出事的前因後果。

姜娆一路飙車追載着戈黎清的車，司機和保镖都不敢正面對上姜娆，下高速時車子打滑，司機驚慌失措時，姜娆開車從後面撞上來，直直地把他們撞進防護區。

防護區有結實的防護網和欄杆，阻止了戈黎清坐的那輛車摔下山崖的危險，姜娆開的那輛車卻撞出了防護欄，車子翻滾着沖進了半坡的樹林間。

姜娆的車一出事，其中一個沒受傷的保镖趕忙跑過去，當時他完全顧不上姜成君的指示，以救姜娆為最重要的事。

好在姜娆開的是姜旭的車，姜旭曾特意改裝過，車子安全性能堪比軍用車。

保镖把姜娆從車裡抱出來時，她身上都是血，但意識還算清醒，一直到坐上救護車，她才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姜烨和戈黎清重複地對顧程說對不起，顧程沒有理會，說一點不怪他們是不可能的，可他們是姜娆拼命想護着的人，他打不得也罵不得。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顧程控制不住地一拳錘在牆上，他太過用力，醫院白色的牆面被染上星星點點的紅色血漬。

顧時甯一把攥住顧程的手腕，怒道：“你發什麼脾氣？”

姜旻叫護士拿藥過來給顧程處理傷口，顧時甯拍拍自家弟弟的肩，安撫他：“冷靜點，姜娆還在裡面，你現在别添亂。周二也在裡面，有他在，你不要擔心。等手術結束，她還需要你照顧。”

時間又過去六個多小時，急診室的大門向兩邊推開，護士推着病床走出來，等待的人們一擁而上。

顧程沖在最前面，看見姜娆面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臉上還挂着吸氧面罩，一雙好看的柳葉眼閉着，看上去像是睡得很安穩。

護士們深知VIP的病人不能惹，更不敢怠慢，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的周景遇從手術室出來就看見一群人堵在手術室門口。

“你們别都圍在這裡。姜娆剛手術完，目前各項體征稍微偏低，需要送到監護室隔離觀察，晚些等體征穩定下來，會轉入病房。”

周景遇說完就和顧時甯打了個招呼，又退回手術室去洗澡、換衣服。

衆人一聽，紛紛讓開路，沉默地跟在護士身後，直到姜娆被送進監護室，上了年紀的姜成君咳嗽了幾聲，姜旻勸他先回去休息。

姜成君皺着眉，隔着玻璃看躺在病床上的姜娆，“娆娆這個樣子，我怎麼能靜下心去休息？”

姜烨也想勸姜成君，但又怕開了口惹他更生氣，隻能抿着唇和戈黎清站在離人群遠一些的地方。

顧程的右手包着厚厚的紗布，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用掌心貼着監護室的玻璃，仿佛這樣就能離姜娆更近一點。

姜成君又咳了兩聲，顧程收回放在姜娆身上的視線，轉而看向姜成君，低聲道：“爺爺，您先回去吧，等娆娆醒了您再過來，她肯定不願意您為了她再生病。”

再沒有誰比顧程更了解姜娆，她對外人一向清冷淡漠，但對家人和朋友向來都是不遺餘力地照顧。

顧程垂了垂眉眼，“大伯，你們也都陪爺爺回去吧，我留在這裡就可以了，娆娆有什麼情況，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深夜，顧程坐在長廊的椅子上，醫院的暖氣開的很足，但他卻從心裡感到刺骨般的寒涼。

姜娆的兩個堂哥也都守在醫院，但誰都沒有心情說話。

顧程想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雙腿發軟，放在腿上的左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他好像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就這麼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監護室。

和普通的隔離監護室不一樣，VIP的特護隔離監護室被厚重且幹淨的玻璃包裹着，室内、室外都能被看得很清楚。

姜娆始終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

早上她還在他懷裡笑得溫柔，現在卻閉着眼躺在監護室裡，她慘白的小臉上戴着氧氣面罩，臉上細小的傷口被塗了藥，手上還打着點滴，被子下的身體上連着數根監測體征的線。

顧程感到心髒劇烈地刺痛了一下，以前他跟着顧時甯去外地出差，她會因為不習慣一個人睡覺而失眠，此刻他的姜娆躺在沒有人氣的監護室裡，是不是也會感到不習慣和孤單？

會的吧。

顧程想，他的娆娆舍不得他，所以一定會醒來，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