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紅色。
不等虞枝意弄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視野下方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緊接着,滿目的紅色驟然離開,視線清明,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正前方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穿着一身猩紅的喜服,襯得一身膚白如玉,眉如點漆,手上拿着的秤杆上挑着一方喜帕,臉上毫無成親的喜色,面如寒冰,“既然你費盡心思嫁進來,成為謝家人,就恪守你的本分,侍奉公婆,照顧夫婿相夫教子。莫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視線相觸不過須臾,男人的眼珠子黑漆漆的,在昏暗的喜房中竟然有些瘆人。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手指緊張地攪動着衣擺,心口砰砰直跳。
可男人并不準備放過她,繼續說道,“你要牢記,與你成親的是我的弟弟,他的名字是謝玉清。”
話音剛落,一陣推門聲響起,身穿白衣的男人站在門邊,一手扶着門,胸口起伏不定,不住地喘着氣,一開始與身穿喜服的男人相望,而後視線又落在虞枝意身上。而身穿喜服的男人在白衣男人出現時,就立刻緊張兮兮地望過去,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又見他的視線看向身後的虞枝意時,轉過頭,暗暗地朝她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想必,這個男人就是那男人口中的弟弟。
乍來到陌生的地方,被橫眉相對,突然出現一個性格較為溫和的人,虞枝意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對他産生了一些雛鳥般的依賴之情。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眼神澄澈中有幾分好奇地盯着的白衣男人,把穿着喜服的男人完全抛在腦後。
被這麼望着,白衣男人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下意識朝喜服男人投去求救的視線。可他對虞枝意又實在好奇,很快,又轉過頭來看着她。
看着看着,白衣男人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喜服男人幾步跨了過去,從丫鬟手中接過白衣男人,半扶着把他帶進房間裡,嘴上帶着關切地訓斥,“外頭風大,你又何必親自過來一趟。”
說着,又從丫鬟手裡拿過披風披在他身上,訓誡道,“誰讓你們自作主張把二爺帶過來的。二爺的身子骨禁得住風吹嗎?”
丫鬟唯唯諾諾,垂着頭不敢說話。
白衣男人有氣無力地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道,“不怪她們,是我非要來的。”
喜服男人這才作罷。
白衣男人的小動作自然沒有躲過喜服男人的眼睛,他無奈又好氣地對着虞枝意道,“過來,伺候你的夫君。”
虞枝意向前走了兩步,喜服男人嗅到彌漫而來的脂粉味,大臂一橫,“去把臉洗了。”
虞枝意雖不解,但看他的脾性似乎是個不好相與的,便轉頭看向銅鏡。先前蓋頭被掀開的時候,她環視了整個屋子,記住了銅鏡的位置,現在一找,便看到了。銅鏡清晰,倒映出一張濃豔的臉。并不醜。雖然不解為何穿着喜服的男人要她去洗臉,但她知道,現在并不适合和他犟着來。
丫鬟打了水來,她又嫌棄鳳冠太重,一并卸去,幹脆利落地洗了臉,回到了床榻邊。
白衣男人看見她褪去脂粉的模樣,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呼吸,呆呆地愣着看着她,咳嗽也不咳了。虞枝意朝他悄悄眨了眨眼睛,白衣男人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穿着的白色衣服,又看着虞枝意身上的紅衣,手指忍不住捏緊衣擺,指節發白,透着青色,他急忙想開口解釋,卻因為長久不說話,聲音略有些嘶啞,“我——”
他緊張地看着虞枝意,鼓足了勇氣一般說道,“我是你的夫君。”
“我知道。”虞枝意說出來今晚的第一句話。
見她沒有生氣,白衣男子也高興起來。
兩人還想再說些什麼,喜服男人開口阻止,“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明日還需給娘敬茶。”他一擡手,屋裡的丫鬟就開始動起來。
白衣男子還想堅持,卻拗不過兄長。
喜服男人吩咐完後,道,“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若是夜裡身體不适,隻管命丫鬟去喊我。”說完,便離開了。
他乖順的點頭,由着丫鬟服侍着脫去外衣,洗漱幹淨,換上了幹淨的寝衣。而虞枝意也脫去了身上的紅色嫁衣,兩人并肩躺在了床上,紅紗般的帷幔放下,在昏黃的燭火中朦胧夢幻。
下一瞬,龍鳳燭被熄滅。
屋子裡一片黑暗。
身側躺着一個男人,虞枝意有些不習慣。她睜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正上方,卻什麼也看不清。黑暗中,隻能聽見男人微薄的呼吸聲。過了許久,一根不安分的手指悄悄摸過來,勾住了她的手指,虞枝意側過頭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男人的臉幾乎要緊貼過來,幾乎貼在了她的耳畔,溫熱的呼吸使得虞枝意的耳垂熱熱的,麻麻的。
男人用略帶委屈的聲音道,“我們還沒喝合卺酒。龍鳳燭也熄滅了。”
虞枝意清了清嗓子,剛想發出聲音,卻一把被男人捂住了嘴巴,耳邊低聲,“聲音小些,别被她們聽見了。”
她發出的聲音還是驚動了一旁守夜的丫鬟,丫鬟摸了過來,壓低聲音道,“二奶奶有什麼事兒嗎?”
虞枝意低聲回了句,“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