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昨夜病了。現在看起來氣色還不錯。”謝诏道。
謝玉清抿唇一笑,“小意衣不解帶照顧了我半夜,自然好的快。我心疼她,便獨自過來請安。”
沒人問虞枝意的事兒。
謝诏的唇線平直,“你們夫妻和樂,便是幸事。”
“那是自然。”謝玉清笑道。
兄弟兩你一言我一語,卻不知平靜的水面下湧過多少危險的暗流。
表面上,謝玉清更勝一籌,可他心裡卻并不痛快。他捂住嘴唇,略略咳了兩聲,很快皺起眉頭。
謝诏看他這弱不禁風的模樣,眉頭也慢慢皺起,“外面風大,還是先進屋子裡去吧。”
往常謝诏這樣安撫,謝玉清心裡會十分高興,覺得這是大哥重視他的表現。可昨兒才出了大哥陪小意回門的事情,他這心裡怎麼也不得勁。雖說大哥也是好心,可他和小意這樁婚事,替他迎親的是大哥,替他拜堂的也是大哥…
“嗯。”謝玉清悶悶地應了一聲,不敢繼續想下去。
孟老夫人昨夜聽說謝玉清病了,一整夜都沒睡好。直到天蒙蒙亮,虞枝意派丫鬟來回話,說是謝玉清熱退了,才堪堪閉上眼睛,眯上一會。因為心裡擔心,沒多會就醒了。她斜倚在榻上,見兩兄弟進來,也隻虛虛半睜開眼看了一眼。
謝玉清不願虞枝意被留下不敬婆母的話柄,先上前道,“母親。兒子昨夜發了高熱,小意照顧了兒子一夜,天天将将亮才合眼。兒子想着母親之前的囑咐,說要體恤妻子,就沒叫醒小意,獨自一人前來請安。”
孟老夫人本就不是個嚴厲的婆母,兩小夫妻感情和樂,她樂見其成,“你上前來,我看看你。”
謝玉清走上前去,在榻坐下,孟老夫人起來把他仔細看看,見他面色粉紅,除了嘴唇略有些幹外,目睛明亮,精神反倒比平常還要好些,難免動了些真情,“枝意很好,你要好好待她。”
說完,視線又轉向謝诏,“诏兒。”
“母親。”謝诏也上前來。
“清兒現下雖已經成家,但你也知道他的身子骨弱,日後恐怕還需你多照顧。”孟老夫人看向謝诏,目光中滿是愧疚,“這些年因為你弟弟的身體,對你多有忽視。。說着,聲音中不免哽咽,“娘竟不知,該如何補償你。”
“兒子孝敬母親,照顧幼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母親不必自責。”謝诏道。
這些話令孟老夫人心裡慰貼,又道,“先兒我說要與虞家結親,你不同意。眼下看,枝意确是個好的。我沒看走眼。清兒的身體這般,我也不盼望着他娶一個高門大戶的姑娘,免得日久生怨,這樣你情我願的,就很好。”
謝玉清不知道自己的婚事還有這樣的波折,目光轉向謝诏,想要從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麼來。
“母親說的對,是我看走了眼。”謝诏微微一笑。
“沒想到我們謝小侯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看着這個成日冷冰冰的兒子臉上出現一絲笑意,孟老夫人的心情也好上不好,這會兒都有心思說些俏皮話打趣謝诏。
謝诏微愣,似乎沒想到向來端莊的母親口中會說出這類打趣的話語。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謝玉清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這些話落在他的耳中卻又變了個意味。他扭頭,目光假裝不經意間掃過謝诏的臉,可那張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上除了剛剛一閃而過的笑意,就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為何大哥不同意他與小意的婚事。對于即将要成親的妻子,他不是沒有過期待。也曾私下悄悄打聽過,不曾在外面聽到過小意不好的傳聞。可大哥那般笃定的模樣,又是為何呢?
胸腔裡忍不住浮起一絲燥意,這股燥意上沖到喉間,咳咳咳,他忍不住開始咳嗽,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他越是想止住,就越是止不住。
咳得昏天黑地,整個肺腑都要咳出去時,耳中嗡鳴連連。
這可吓壞了孟老夫人,她身子一軟,幾乎就要倒下。屋子裡頭兩個主子出了事,下人們驚得像無頭蒼蠅,四處忙着,有拿水的,有要請大夫的,沒個章程。吵鬧聲連着耳中的嗡鳴聲,攪得謝玉清心神迷亂,就在這時,一道溫柔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到他的耳邊,“喝點水。”
背後有一雙手輕柔的拍打着,唇邊抵着一盞茶。
劇烈地咳嗽竟突然間止住了。
他微微張唇,茶水順着唇舌流入喉嚨,胸腔裡那股燥意被水浸潤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枝意來了。
擡頭一看,果然,虞枝意正關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