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本能讓她迅速調整好表情,“盥洗室在左側,壁櫃第二層備有全新洗漱用品。”她微微欠身,“先生說過,您洗漱完就下來用餐。”
原本玩鬧的比格也跟着擡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狗眼微微瞪大,愣了幾秒,緊接着,它突然撒開腿就朝樓梯沖去,爪子踩在大理石台階上發出清脆的哒哒聲。
“回來!”阿姨急忙喝止,可比格反而越跑越快,轉眼就蹿到了三樓。
李淨大概猜到這是誰的住宅,他按住撲過來比格,确認性地問了一遍,“您口中的先生是裴聽寂嗎?”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後,李淨這才蹲下身,仔細去看那隻比格。忽然,李淨眼睛一亮,他開口,語氣欣喜夾雜着一絲不可置信,“Lucky?”
比格犬用力往前一撲,整個身子都紮進他懷裡,尾巴瘋狂搖晃,有時拍打到地面,發出“啪啪”的聲響。
李淨在醫學院時曾參與過一項外科實驗,對象正是比格犬。這種犬類有着驚人的活力,卻同時具備着令人心疼的溫順天性。
他至今記得實驗結束那天,那隻比格眼睛濕漉漉的,卻依然用濕潤的鼻子輕輕蹭他手心。
他收養了那隻比格,後來,國内傳來通知,他作為志願者提供的骨髓樣本被配型成功,如果他願意捐獻,需要回國進行相關流程。
那時,李淨恰好正逢一個長假期。因為狗來回不便,李淨就将他托付給一位朋友代養。
李淨沒想過回國後會發生那麼多離奇複雜的事,以至于他無法再出國。無奈至極,他隻能拜托朋友給狗重新找一位領養。
那隻比格犬正是Lucky。李淨的手指微微發顫,他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再看見它。
掌心撫過油光水滑的皮毛,能感受到底下結實的肌肉線條。Lucky被照顧得很好,甚至比記憶中更加健壯精神。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
裴宅。
空中彌漫着檀香氣,雕刻着繁複花紋的花梨木長桌旁坐滿了人。
裴老爺子坐在主位,着一身刺繡精緻,面料昂貴的寶藍色唐裝。下位左右分别是裴聽寂與裴聽寂二叔的孩子裴聽琪。
裴老爺子的子輩隻剩裴聽寂父親,但他因為能力不足,位置沒有裴聽寂、裴聽琪靠前。
桌子上很沉默,裴老爺子訓令食不言寝不語。他作為裴家奠基者,盡管已經放權,但仍然沒有人能去忤逆他。
餐後,裴老爺子終于開口,“阿寂。”
裴聽寂擡眼,合上茶盞,“爺爺。”
“過了年你就二十八歲了,該成家立業了。蘇家二姑娘,還記得嗎?”他的目光看起來慈祥,卻沒給裴聽寂說話的機會,“那是個不錯的孩子,你應該去見見她。”
裴聽寂指腹摩挲着茶盞邊緣,正要拒絕。就在這時,老爺子突然轉向另一側,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審視。“聽琪,上個月你經手的并購案,聽說比市場高了幾個點,你要好好反思。”
話說完,老爺子便劇烈咳嗽起來。管家見狀,立刻快步上前。
老爺子擺了擺手,眼神中既有疲憊又有殷切,“裴家未來在于你二人,不要讓我失望。”
說完,他在傭人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步伐蹒跚地離席。
老爺子離席的瞬間,餐桌上的氣氛驟然松動。
幾位叔伯臉上堆着精心計算過的笑容,話裡話外都在試探年終分紅的比例;夫人們則借着品茶的由頭,暗自較勁誰的鑽石更閃爍、镯子水色更好;年輕的堂表親們相互奉承,卻又暗暗炫耀......
終于,一切結束。裴聽寂拿起車鑰匙,準備離開。存在感不高的裴父卻冒了頭,“聽濤的案子,二審能不能......”
裴聽寂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腕表表盤在燈光下泛着冷光,“父親是不是忘了?您這位好兒子在我母親忌日幹了什麼?”
“那畢竟是你親哥哥。”裴父有些心虛,聲音也放得更低。
裴聽寂低笑,聲音很沉,眼睛卻冷得叫人心慌,“說笑了,我媽隻生了我一個,哪裡有什麼親哥哥?”
說罷,他直起身子,神色淡漠,“借過,我要離開了。”
裴父下意識伸手要攔,卻被裴聽寂側身避開。常年沉溺酒色的身體早已虛浮無力,隻能眼睜睜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玄關。
卡宴的引擎在夜色中發出低吼,儀表盤指針急速右偏。裴聽寂扯松領帶,窗外的景色連成長帶。
車穩穩地停在了别墅門前的露天停車位。
當他打開門。
他看見李淨,坐在客廳地毯上,神情困頓,但還是歪頭,擡起睫毛,乖巧地沖他微笑,“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