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是齊嶽花了兩年時間改造的醫院地下室，入口隐藏在倒塌的CT機後面，通風系統連接着醫院廢棄的管道網絡，電力則來自屋頂的太陽能闆和一套他親手組裝的儲能系統。

将柯然安置在唯一的床上後，齊嶽啟動了庇護所的防禦系統，由一系列運動傳感器和簡易□□組成的警戒網。然後他取出從醫院帶回來的激光手術刀，放在工作台上開始檢查。

“那是……第三代MediLase系統……”

齊嶽猛地轉身，脈沖槍已經指向聲源。柯然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半靠在床頭看着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明亮。

“你懂這個？”齊嶽沒有放下槍。

柯然輕輕點頭，“電極應該……反接……否則第三次使用會……超載爆炸。”他的聲音仍然嘶啞，但已經連貫多了。

齊嶽眯起眼睛，“舊世界的醫生？”

“研究……員。”柯然糾正道，目光掃視着庇護所内的各種設備，“你的……水過濾系統……活性炭層太薄……輻射粒子……會穿透。”

齊嶽慢慢放下槍。要麼這個柯然真的如他所說是個研究員，要麼就是個極其善于觀察的騙子。無論是哪種，都值得警惕。

他遞給柯然一包營養膏，“吃吧。你需要的能量足夠讓死人跳起來。”

柯然接過食物，動作突然變得異常精準，仿佛剛才的虛弱都是假象。他撕開包裝，卻沒有立刻食用，而是仔細觀察着成分表。“蛋白質含量……不足……維生素D完全缺失……長期食用會導緻……”

“在廢土上，有的吃就不錯了，教授。”齊嶽諷刺地說，卻忍不住對柯然的分析感到驚訝。大多數人連包裝上的字都認不全，更别說分析營養成分了。

柯然擡頭看他，灰色的眼睛深不可測。“你救了我……為什麼？”

齊嶽聳聳肩，“好奇而已。冷藏室門上的符号……”他摸了摸頸間的挂墜，“和我這個很像。”

柯然的目光鎖定在挂墜上，瞳孔驟然收縮。齊嶽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反應，“你認識這個？”

“不……隻是……”柯然移開視線，“很特别的……設計。”

齊嶽知道他在撒謊，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他指了指角落裡的簡易淋浴間，“去洗洗吧，你聞起來像解凍的冰箱。衣服在架子上。”

柯然點點頭，慢慢站起來。他的動作協調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一個剛解凍的人該有的狀态。齊嶽注視着他走進淋浴間，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淋浴的水聲響起後，齊嶽快速檢查了柯然留在床上的衣物，标準的研究員制服，内側縫着一個布标：新紀元生物科技公司 7号研究所。這解釋了他的紋身KR-7，但沒解釋為什麼他會被冷凍在醫院冷藏室裡二十年，或者為什麼門上會有那個奇怪符号。

更令人不安的是，齊嶽發現自己頸間的挂墜在柯然蘇醒後變得溫熱，就像在輻射風暴中那樣。這不可能是巧合。

水聲停止後，齊嶽迅速回到工作台前，假裝在研究手術刀。柯然走出來時穿着齊嶽的備用衣服，對他來說有點大，但總比那套二十年前的研究服強。

“謝謝。”柯然說，聲音清晰多了，“我欠你一條命。”

齊嶽哼了一聲，“在廢土上，人情債最難還。你會什麼有用的技能？除了批評别人的裝備。”

柯然微微一笑，那笑容讓齊嶽莫名感到不安，太冷靜，太……計算好了。“很多。醫療、機械維修、電子工程、基礎物理化學……還有，”他的目光落在齊嶽太陽穴上，“我能治好你的頭痛。”

齊嶽猛地站起來，“你怎麼知道我……”

“觀察。”柯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左側瞳孔比右側略微擴大，按壓太陽穴的習慣性動作，還有……”他指了指垃圾桶裡空了的藥瓶，“那是對乙酰氨基酚和咖啡因的混合物，對神經性頭痛效果有限。”

齊嶽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這個柯然要麼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觀察者，要麼……他對自己了解得比表面上更多。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着麻煩。

“明天再說吧。”齊嶽決定結束這場對話，“你睡床，我守夜。”

柯然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齊嶽關掉主燈，隻留下工作台的一盞小燈，然後坐在門邊的監視器前，假裝查看外圍傳感器。實際上，他的餘光一直沒離開過柯然。

後者躺在床上，看似睡着了，但齊嶽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毯子下有規律地輕微移動，像是在……計數？或者輸入某種密碼？

夜深時分，齊嶽的頭痛再次發作。這次比往常更劇烈，像是有把燒紅的刀在腦子裡攪動。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出聲，額頭抵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