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齊嶽被一陣細微的刮擦聲驚醒。他悄悄睜開眼,看到柯然蹲在隧道牆壁前,正用一塊尖銳的石頭在混凝土上刻着什麼。月光從一處裂縫透進來,照亮了研究員專注的側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發亮,瞳孔擴張到異常的程度。
齊嶽保持呼吸平穩,假裝仍在睡覺。柯然刻了整整半小時,牆上逐漸布滿了複雜的公式和符号:有些看起來像化學方程式,有些則是齊嶽完全看不懂的生物符号。最令人不安的是幾個清晰的人體輪廓圖,上面标注着各種神經節點和能量流動方向。
最後,柯然停下來,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很久。然後他突然用手掌抹去了大部分公式,隻留下幾個看似随機的符号。做完這一切,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呼吸很快變得平穩,仿佛從未醒來過。
齊嶽盯着黑暗中的天花闆,心跳如雷。柯然在隐藏什麼?那些公式是什麼?牆上留下的是什麼符号?
第二天清晨,兩人繼續趕路。柯然表現得像往常一樣,似乎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齊嶽也保持沉默,但内心警鈴大作。他開始懷疑,讓柯然帶自己去第七研究所是否明智。
中午時分,他們發現了一個被摧毀的定居點。十幾頂帳篷和簡易木屋被燒成灰燼,中央的空地上散落着屍體,已經腐爛得無法辨認,但從衣着看大多是平民。
“掠奪者?”齊嶽蹲下來檢查一具屍體。
柯然搖頭,指向屍體頸部的針孔和皮膚上的奇怪疹子:“人體實驗。看這裡……”他指向空地邊緣的一個金屬箱,“那是便攜式離心機。新紀元野外研究站的标配。”
齊嶽走近金屬箱,發現上面确實有新紀元的标志。箱子裡裝着幾支空試管和一些記錄本。他翻開最上面的一本,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數據,大部分他看不懂,但幾個詞反複出現:“KR序列”、“基因重組”“受體兼容性”。
“他們在找什麼?”齊嶽問。
柯然的表情變得凝重:“受體。特定基因标記的攜帶者。”他指着記錄本上的一行數據,“這個定居點的人被篩選過。不符合條件的……被處理掉了。”
齊嶽的胃部一陣絞痛:“你是說,他們屠殺整個定居點,就為了找幾個特定基因的人?”
“不止如此。”柯然翻到記錄本最後幾頁,上面是一個名單,“這些人被帶走了。标記為‘潛在受體’。”
齊嶽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新紀元如此急切地尋找柯然。他不是普通的逃犯,而是某種關鍵“受體”或“供體”。而如果齊嶽自己也是基因标記攜帶者……
“我們得加快速度。”他沉聲說。
當天傍晚,他們終于接近目的地。柯然帶領齊嶽爬上一段維修梯,來到地面附近的一個通風井。從這裡可以看到第七研究所的建築群,或者更準确地說,它的廢墟。
主樓已經坍塌大半,隻剩下幾堵搖搖欲墜的混凝土牆。柯然赫然指向主樓後方的一片樹林:“附屬設施在那裡。地表看起來是普通倉庫,地下有三層實驗室。”
兩人謹慎地接近目标區域。正如柯然所說,樹林中隐藏着一個低矮的混凝土建築,外表毫不起眼。入口處的金屬門鏽迹斑斑,但齊嶽注意到門框上的電子鎖似乎最近被更換過,太新了,與周圍的老舊設備格格不入。
“有人來過。”他低聲道,脈沖槍處于随時開火狀态。
柯然點點頭,走向門側的密碼面闆。他輸入了七位數的代碼,又是KR-7的編号。門鎖發出輕微的電子音,但門沒有開。
“備用電源不足。”柯然檢查了面闆,“需要手動開啟。”
齊嶽上前,将手指插入門縫,用力向外拉。金屬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打開一條剛夠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股冰冷的空氣湧出來,夾雜着某種化學藥劑的氣味。
“等等。”齊嶽攔住準備進入的柯然,從背包裡取出輻射檢測儀。讀數顯示安全,但空氣中某種未知成分讓檢測器發出不規律的雜音。
“無害。”柯然說,“是殘餘的冷凍劑氣體。”
齊嶽不情願地放下檢測器,跟着柯然進入建築。裡面一片漆黑,直到柯然在牆上的某個面闆上操作一番,幾盞應急燈亮起,照亮了一條向下的金屬樓梯。
樓梯盡頭是另一道門,這次竟然用了視網膜掃描,讓齊嶽再次驚訝的是,二十年後系統依然識别了他的生物特征。門滑開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空間,一個保存完好的地下實驗室。
中央是一個環形的控制台,周圍排列着各種齊嶽叫不出名字的儀器。牆邊的架子上整齊擺放着數百個樣本瓶,每個都貼着标簽。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盡頭的三個大型醫療艙,類似齊嶽發現柯然的那種,但更先進。
“這是……”齊嶽環顧四周,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第七研究所的基因檔案室。”柯然輕聲說,走向控制台,“所有KR項目的原始數據和樣本都在這裡。”
他按下幾個開關,控制台的屏幕一個個亮起來。令齊嶽驚訝的是,系統運轉流暢,仿佛昨天還有人在這裡工作。
柯然快速輸入一系列命令,主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目錄。“找到了。”他點開一個标記為“受體追蹤”的文件。
屏幕上顯示出幾十個人的照片和資料。齊嶽倒吸一口冷氣,第三行的照片上,赫然是他妹妹小萱,那時她大概五歲,正對着鏡頭微笑,脖子上戴着那個現在挂在他脖子上的吊墜。
“受體編号RX-11。”柯然讀着資料,“标記基因攜帶者,KR-7項目的潛在配對對象。”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幹澀,“實驗狀态:終止。原因:大災變事件。”
齊嶽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們對她做了什麼?”
柯然快速浏覽着文件:“常規監測……神經發育測試……沒有invasive程序記錄。”他轉向齊嶽,“你妹妹很幸運。大災變發生時,大部分實驗對象都被緊急轉移到了主研究所。而她似乎剛好不在名單上。”
“那她現在在哪裡?”齊嶽的聲音顫抖着。
柯然調出另一份文件:“記錄顯示她和你母親被安排在了第一批疏散名單上。目的地是……”他的手指停在一行文字上,“西北山區17号避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