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皇子雍容王,也在自家書房裡,含笑朝宋熙然點了點頭。兩人同樣喝着茶,茶香清淡,氤氲彌散。
“那謝氏女,”雍容王很有些好奇,“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宋熙然在腦海裡迅速回憶了一下,隻記得一身素衣,一張小臉,額頭纏着寬寬白布的傷口。
他斟酌着用詞:“很,嬌小柔弱。”他猛然想起她暈倒時那煞白而略帶稚氣的模樣。
至少睡着時,就像個孩子。
雍容王卻失笑,“嬌小柔弱?”
弄得堂堂永安侯差點身敗名裂,弄得堂堂侯夫人百口莫辯,自缢在京兆府尹後還是百口莫辯,這樣的女人,宋熙然竟然說她嬌小柔弱?
其實宋熙然說完也搖頭笑了,還真是不能用嬌小柔弱來形容她。
其實這謝氏女他們在京城也是略有耳聞的,因為三年前,三皇子與太子的那場争奪刺殺,永安侯差點遇難,然後帶了個救命恩人的女兒回來,當時也是轟動一時的。
據說那謝氏女不通世事,天真愛笑一派爛漫,傳言永安侯是寵愛了些,但是因着一層救命之恩,寵愛多些也似乎無可厚非。
可這幾番公堂所見,說謝氏女天真爛漫不通世事,卻也說不過去。看她步步設局心思缜密,對人心向背的把握精準到令人發指,在抓奸在室,師兄已死的情形下,還能迅速采取霹靂手段,為自己正名,為師兄報仇,逼得永安侯夫人千夫所指,這番手筆,他自問作為一個大男人,也未必做得到!
關鍵是,她口口聲聲不為自己讨還公道,為的是民風大義,她那番義舉和豪言壯語,不但赢得百姓民心,就連陛下也知曉關注了。
永安侯看似無虞,但六萬兩白銀,喪妻之辱,名聲已大大受損了,何況他家裡,還有一個到處折騰添亂的祖母!
這樣看來,永安侯府無異于天降災殃。
“隻怕是,”雍容王淡淡地道,“他們容不得那謝氏女活得長。”
宋熙然道:“如此時機,他們不敢吧。”
雍容王道:“當前或許是不敢,可過個幾個月,一年半載,這事引發的興緻淡了,用個手段讓那謝氏女有個意外死了,怕誰也查不出什麼來。”
“如今在和春堂,我們保她過了當前這關,至于以後,”宋熙然笑着将茶飲盡,“那就看這謝氏女聰不聰明了!”
謝湘江在和春堂調養了兩天,便迎來了施施然而來的宋熙然。
這厮穿着一身月牙白菖蒲暗紋的錦袍,長身玉立,嘴角含着笑,頭上簪着枝杏花,背着清亮的陽光,頓覺得春風和煦一室亮光。
他笑嘻嘻地對謝湘江道:“謝姑娘身體如何?看氣色恢複得挺不錯!”
“托宋大人福。”謝湘江在床上淺淺施了個禮。
忠嬸殷勤地端來茶,還非常仔細地在凳子上用抹布抹了一下。宋熙然大搖大擺地坐下,端起來呷了口茶,然後從袖子裡大模大樣地掏出一份文書來放在桌上:“謝姑娘你看看,這是咱們合作的文書,永安侯府的六萬兩銀子,四萬兩歸京兆府衙門開設書院救濟貧困,兩萬兩入賬面,你與京兆府合作,若有支出走京兆府的流水,将來你食肆園林的經營,亦由京兆府監管,由你提取十分之一的盈利。”
謝湘江已在他的話語聲中打開文書,一目十行地看過,幾乎是宋熙然話音剛歇,她便已合上文書,隻見她白皙的手指将文書按在深棕色的舊木小桌上,垂眸輕語:“宋大人,加上兩條,我從賬面支取銀兩,所有為籌建園林食肆所進行的活動,京兆府一律支持。園林食肆歸我大周所有,但我作為建設者和開創經營者,有權指定後續的經營者。”
宋熙然的眉心一跳:“謝姑娘的意思是?”
謝湘江擡眸看向他,春日的陽光斜射進窗裡落在她的身上,她眼底是淡淡而明媚的笑意。
“我可能收徒,也可能會成親,由我指定繼承人有什麼不妥嗎?”
宋熙然鬼使神差地被這女人清淡而明媚的笑意驚了一驚,一時便沒有接上她的話茬,半晌才有些結巴道:“這個,沒,沒什麼不妥。”
謝湘江卻是笑得更燦爛了:“背靠大周京兆府的靠山,創建經營自己喜歡做的事業,自然要交給自己中意而且放心的人!十分之一的紅利,也足夠令人垂涎了!”
說實話,宋熙然對這女人什麼驚豔人間造福一方的誇大其詞頗有些不以為然的,但是此時看着她勝券在握的樣子,竟有些半信半疑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失笑着道:“謝姑娘莫非是防着我,怕我着人與你搶不成?”
說完他笑着便為自己斟茶,不提防謝湘江道:“民女自是信得過宋大人,但是園林成形,美奂美輪需要時間,财帛動人心,民女信不過第二任第三任的京兆府尹啊!”
宋熙然斟茶的動作頓時停住。
她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