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蘇枭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說出了這句邏輯不通的話。
他脅迫一個小丫頭,去偷一枝牡丹花幹什麼!
這個小丫頭進去肯定告狀,她為什麼會聽他的話給他去偷一枝牡丹花!
在别人的地盤上,一個被拒之門外的不速之客,說什麼饒不饒?不饒,難道他還能闖進去打人殺人不成!
可是話說出去了,就收不回來。
反正自古以來吓唬人,不都是這麼吓唬的嗎?
先禮後兵,他重金砸下去,借宿一宿不可得,就别怪他用上手段,來點不客氣的了!
而且蘇枭注意到,那丫頭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上有道刀疤。
她的目光不是驚吓,不是嫌惡,也不是恐懼害怕。
是水一般清,而且晶亮。
謝湘江是有一點好奇和着迷的。不對,更精準地說,是她有一個瞬間,很驚豔。
因為面前這個掐住自己脖子的男人,長相,真的深邃英俊,很令人驚豔。
那刀疤,或許是因為月光的美化,隻有淺淺的痕迹,仿佛樹影倏忽而至的投映。
他的面容既不兇殘,反而有一種很硬朗的莊嚴,而他的聲音,低啞、帶着不可抗拒的霸道,充滿着磁性。
于是謝湘江盯着他就答話了:“牡丹花?你要哪個品種的牡丹花?”
蘇枭掐着人家脖子的手就漸漸松了。
其實他真的,不想要什麼牡丹花。
他來這裡,也不真的是沖着花來的,雖然他對花,勢在必得。
可在這深夜,挾持一個女孩子,豈不成了他要去因為枝牡丹花去偷、去搶?
蘇枭突然好笑起來。
他也真的就笑了。
蘇枭道:“就憑你一個小丫頭,能給我一枝什麼樣的牡丹花?”
謝湘江整個人站起來,她的眉梢微挑,歪頭看了過來,将手向前一伸。
“謝氏藥莊的牡丹花就是貴了一點,将你那兩千兩拿來,我給你兩枝牡丹花!”
蘇枭頓住。
他這才看清面前的女孩子,一身素衣,個子不高,披散着長發,整個人顯得清瑩慧亮,别具一份不同凡俗的氣質。
她還知道他的兩千兩。
蘇枭的眉心不禁一跳。這丫頭不會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謝香姬吧?
身為主人,卻深夜爬樹、見外男、要銀兩。
想一想都覺得分外驚悚。
但是如果不是謝香姬,她身邊的婢女,不敢有這麼大的胃口,用兩枝牡丹花,索要他的兩千兩。
她嫩白的小手,就這樣伸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過隻要她敢要,他自然就敢給。
蘇枭示意管家,管家将那個裝着兩千兩銀票的盒子捧了過來。
蘇枭親自打開,遞給了她。
謝湘江毫不猶豫收了銀票,朝蘇枭一揮手,大步走到門前,頓住。
門在裡面鎖住了,她也沒有帶鑰匙。夜深人靜,她也不敢大呼小叫打擾裡面的貴客。
她回頭看向蘇枭。蘇枭挑眉,對她無奈地攤攤手。
謝湘江看向她剛才跌落的柳樹幹,又看向了蘇枭。
蘇枭真的被這女人挑起了好奇心。她自己是院子裡的人,現在竟然想,讓他幫她爬到樹上回去!
這女人近乎荒誕的奇思妙想嚴重沖擊了蘇枭的固有認知。
蘇枭撫住鼻頭,他的心裡莫名,有一點很是奇怪的認知。也不是歡喜,也不是厭惡,而是在最初的訝異之後,覺得有一點趣味橫生的被取悅。
真的是,許久,不曾見過這麼有趣的人了!
他有些失笑地看了看那女人與柳樹幹的高度,他現在内心裡非常的奇怪,她是被他打落的,現在,她想讓他以怎樣的方式,再把她送回到樹幹上去?
抱的?托的?還是騎着他的脖子,踩着他的肩背?
蘇枭覺得這應該是那個女人自己自由的選擇。
事實上他非常奇怪,這女人接下來會是什麼樣驚世駭俗的舉動。
謝湘江沒有讓他失望。
她用了一種在她想起來非常尋常,在蘇枭看起來非常詭異的方式。
她解下了自己的腰帶,蘇枭這才發現她穿的不是上下裳,而是一條上下一體的寬松的長裙子。
她将腰帶甩在樹幹上,然後打了個結,還非常認真地試了樹幹和試腰帶的承重力。
蘇枭覺得這女孩子正在給他一種懸梁自盡的現場既視感。
讓他覺得有幾分莫名的好笑。
謝湘江拉着腰帶,後退幾步,然後用一種蕩秋千一般優美的姿态,整個人輕盈地蕩起,在接近樹幹的時候,突然伸手,勾腿,整個人便抱在了樹幹上。
然後她側過頭,一挑眉梢,給了蘇枭一個燦爛的微笑。